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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啟一时没听清,等回过神来,这四个字已经在他脑子里转过了好几个弯。他印象中的萧敬是个很有能耐的人,既有张扬跋扈的一面,也有懂事乖巧的一面,可要用四个字来概括的话,只有“坚毅果敢”能够用来夸他了。想着想着,他就想起了他和萧敬那令人不堪回首的初见,因此又想到了清和,想到了顾容。果然是不提旧事便罢,一提便怎么也会绕到顾容身上,简直像是走进了死胡同。

“你是觉得你说出去会害了萧家,所以才会先来知会我一声吧?”

张掾点点头,道:“趁着事情还没被今上查明白,你们赶紧找机会撇清跟他的关系,免得将来你我相见之时,真得刀兵相对。”

萧啟大笑出声,摇摇头,低声道:“张掾啊,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你觉得今上会放过萧家?窝藏重犯后人,这可不是撇清关系就能了结的。”

张掾听后很是生气,他好心来给他指路,结果萧啟不接受就算了还嘲讽他,真是不识好人心。

“你这话说的可不厚道,我是好心好意,你这番言语却是何意?就算今上不放过你们,好歹我还是个能为你们求情的,我就不信我从中周旋还保全不得你们!”

萧啟也知道自己方才把话说得有些重,但是张掾看事情还是不够透彻,也不够全面仔细。张掾是有能耐让萧家减轻罪行,但是该杀的人今上照旧不会放过,更何况,张掾想救的还不止萧家。

“那秦家呢?”

张掾被这问话问得哑口无言,是啊,救得了萧家救不了秦家,救不了秦家就救不了秦遥夜。今上在秦、萧两家中应该会选择舍弃萧家,因为秦家没有参与萧敬之事。也就是说,他想保萧家根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今日是我莽撞了,我回去细细考虑一番,改日再来。”

言罢,张掾就慌慌张张地走了,不再如来时那般随性惬意。

张掾是走了,可是萧啟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他记起萧钦逼他请求外调之事,他总觉得在这件事背后,萧钦也在推波助澜。不为什么功名利禄,只是为了扳倒萧钰。是啊,他父亲对萧钰一家合该是恨之入骨。

那么,如今萧钦是不管整个萧家会如何了吗?他是希望把整个萧家都拉进来为他的恨意充当陪葬品吗?

其实,萧钦正在为那天在肃王府不知轻重地说了那番话而后悔。他那时只是图一时口舌之快,哪里想到萧家还未安顿好,轻易动不得。他不知今上是否开始怀疑萧敬的身世,但是肃王肯定是会怀疑的。而肃王又是一路跟随今上到如今,绝对不会藏私心。萧敬身份的败露,估计就在旦夕之间了。

他在房里心急火燎地打转,想要赶紧想出个办法来保全萧家。可是,身边的小厮来报,说是萧夫人又出门去了。他让那小厮退下,而他自己则是气急了,顺手摔了桌面上的砚台。那砚台是萧夫人在婚后送给他的,在他心中,也曾是意义非凡。可是如今,这份情意真也是随风而散了。恰如这砚台,摔了个七零八碎,才对得住曾经如昙花一现般的美。

他颓废地躺回椅子上,再也不想动作了,就连萧家会如何他也不介意了。只要能把萧钰置之死地,就算拉上整个萧家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了。散了吧,就这样散了吧。二十多年了,捂不热的就是捂不热,养不熟的就是养不熟,是他萧钦没本事。萧家到了他手里,合该落败。

书房的门半关不关,一束不算强烈的光映照进来,萧钦那泛黄的脸上只有情绪郁郁的低迷和随波逐流的肆意。突然,风刮了进来,那扇门倏地关上了。萧钦的眼睛眨了眨,整个人却没动过一下。

而在宫里,一件秘事正在商讨之中。

肃王查探了不少关于萧敬的消息,最后得出的是惊人的结论——萧敬是成王后人。他不敢隐瞒,一刻也没有停留就进了宫,把这件事告诉了今上。

今上心中早有准备,因此算不上很吃惊,只是叹了口气,道:“看来,萧骛当是早就知道了。”

肃王也知道今上是何意思,看来又有一场硬仗不得不打了。

“如今东、西两面已然落入他们手中,又加上萧敬才打败陈孚,朝中上下对他多有敬畏,不知该派谁去应战,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今上原想着萧啟可以一用,可一想到他姓萧,就免了这个心思。除了萧啟,朝中能用的将军真是寥寥无几。天下承平日久,重文抑武,除了阳陵侯府和汝阴侯府,再无将才。世家中虽不乏习武者,可到底没有上战场的经历,能作战却不见得能指挥。唯一一个算得上有谋略的已被派往南方,防止前朝势力死灰复燃。剩下的,只有张掾了。

“张掾可有作战的想法?”

肃王虽不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又上战场,可事关国家大事,哪能容得下私情,便道:“他好歹也在战场上待过近十年了,若是陛下信任,择日便令他去吧。”

今上叹了口气,道:“朕原先不给他封赏,是希望他一辈子安乐的。到头来,还是把他卷进来了。朕对不住你啊,也对不住母后啊!”

今上这话说得饱含情义,丝毫不见当初陈孚起事时不管张掾死活的随意。他是个皇帝,有时候该绝情,有时候该温情,他掌握得恰到好处。

肃王听得心中没了滋味,当初张掾被弃那件事,他虽不至于怀恨在心,却也还是膈应着。所幸的是,张掾机敏,逃过了一劫。如今听今上这般说,肃王不仅不觉得感动,还觉得有些嫌恶。但是,他是谁呢?他姓张,他只能为这张家的天下耗尽心力,而不能为了私人恩怨置天下于不顾。

肃王走出皇宫的时候,正是初夏的日暮时分。两侧的高墙在夕照之下如同血染,泼了整个天空的彤云在他的头顶浮动,一阵风扑面而来,这风不够清爽,带着躁动不安和火辣辣的热。他回头忘了身后的大殿一眼,继而冷笑一声,慢悠悠地离开了。

第38章 顾容返京伸援手

顾容来到京中的时候正好是仲夏时节,街市上仍旧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小贩的吆喝声带了点奇怪的音调,却也是他曾经熟悉的声音。几家老店还在经营,顾客来往不绝,只是老板换了个年轻的或是老了几分。某个角落里碎裂的石砖已经分成了好几块,有些小得过分的早已不知去向。几家几户的屋檐上突兀地生着几株杂草,随着风的来去而摇摆。除了这些变化以外,在顾容的眼中,整个京中还像是四五年前那般。

他这次进京不是秘密而来,而是大张旗鼓,以海上巨贾顾春朝的名号进的京。因而他此时有随从十人,另外还有武英陪侍在侧。武英未作女子打扮,而是着了男装,提了一把剑,跟在顾容身侧。其余众人也是配了宝剑,露出严肃紧张的神色。

到得京中驿站,顾容报上名号,那官人立即退开几步,让他进去了。按理来说,顾容的身份住不得驿站,但是他若不主动来找今上,今上恐怕会觉得他有异心,到时候可就难办了。这一晚,顾容一行十二人都在驿站里住下了。

晚上掌灯时分,武英来到了顾容房里,问他进宫后在今上跟前作何打算。顾容道:“如今萧敬已反,张掾也率军出征,今上最缺的该是钱财支援。我等到此,不过是借此机会来表表忠心,换得商贾有些许地位罢了。只是,萧家曾于我有恩,这份情总归得报,到时候免不了要提一提。”

武英听后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是,只是萧家如今落得如此大罪,你恐怕也救不回啊!”

顾容叹息一回,摇头道:“不管如何,我等情钟之辈,也须试上一试。如若今上怪罪,也是我的命数。”

武英得了想要的答案,就起身离开了。而在推门的一瞬,她回了顾容一个狡黠的眼神,似乎在说“中计了”。

驿站中的官人好歹是生养在京中,万事都得仰仗今上几分,故而对于今上也是忠心不二。如今顾容和这十一人前来,莫知目的。那官人实在放心不下,便决定先来打听一二,好着人去宫里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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