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邀酒收剑入袖,旋即大笑起来,“所谓不惧怕也不过如此。”
那人气结,却也只能满头大汗地干瞪他。
“够了!”张仲逑已忍到极限,“若花谷主在此只为戏弄本派上宾,胡言乱语,休怪老夫不客气!”
“好啊。”花邀酒转身举剑似要激怒他,却又轻轻收了剑,泛上一抹古怪的笑意,他看向一侧红衣金冠的裴无念。
裴无念面上淡然,深深看他一眼,将手中的酒缓缓喝尽。
花邀酒抱着手臂笑道,“要收拾我自然可以,不过还请张掌门先将信上之言读出,与我们在座共同品鉴品鉴如何?”
张仲逑不知他何意,但身侧无渺面色已极为不善,他的几位徒弟中,无渺算是稳重靠谱的人,究竟是何事让他惊慌失措成这样?
他展开那纸信件,却只看了一眼,眉毛便飞而倒竖,一柄长剑已出鞘,寒光乍现直至花邀酒面门,花邀酒并不躲,只是抬起下巴看着他嗤道,“如何?恼羞成怒?”
张仲逑面上已被熊熊怒火烧得铁青,他长剑未收,冷声道,“谁给你的胆子信口污蔑我武当首徒?!”
第85章 第 85 章
“张掌门为何不等我说完?”花邀酒笑着伸出两指将那把剑送到旁处,“你既说我是信口污蔑,那又可有证据证明我是污蔑?”
张仲逑轻而易举被他动作所激怒,怒不可遏道,“那你又有何证据说是无念,若今日你拿不出证据,即便是隐谷,本门也决不轻饶!”
“证据,自然简单。”花邀酒自袖中摸出一个物件,墨色竹管透着阴寒的色泽。
燕山道人之物,取人性命于无息无声,参与十年前那场剿杀的武林百家曾被它重创,自然不会不认得,有人面上已浮出惊恐之色,向后退去,“花邀酒你想干什么?!”
裴无念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手里的燕山墨冰针,并不辩解。
“还请诸位放心。”花邀酒指尖轻轻一旋,竹管应声而开,众人皆是抖了一抖,也有人不顾脸面趴到了桌下,等反应过来,满屋并无其他动静发生,也没有多出几具尸体。
花邀酒边举起竹管边笑道,“这是空的,燕山墨冰针中空五针,银针用尽则需特殊手法再行填补......”
他把玩着墨竹管,声音骤然冷淡,似笑非笑道,“而这个,是我从裴少侠的遣竹居搜出来的。”
张仲逑面上青筋直跳,忍无可忍般喝道,“歪门邪道,谁会信你满口胡言!谁又知晓是不是你嫁祸他人?”
“嫁祸?”花邀酒失笑,“家师乃燕山墨冰针之主丁墨白,自郢阳武林大会事发起,我就一直在暗中追查,家师在诸位眼中可能是武林之耻,但他也不能死后多年,再替人背上平白无故的骂名。”
听闻丁墨白满座又是一震,丁墨白曾让他们夜不能寐战战兢兢,可如今盛极一时的隐谷谷主竟是他的徒弟?有人捏紧了拳头,似乎只恨不能当年连带着将他这个徒弟一并端掉。
“你胡说八道。”司空月瑶早已憋了半日,她完全不知所云,只是知道眼前这人在污蔑她的师兄。
她自座位上暴怒而起,拔出剑要上去拿人,张仲逑却冷着脸拦住她道,“让他说,我武当从不是黑白不分之处,若是今日他之言皆是胡言,老夫自然会要他的命。”
花邀酒不以为意,自顾自道,“这五根针,分别用在额阮十二,段无奕,琼茉儿,以及陆衡和陆展沐之妻顾望亭身上。”
听他提及陆衡与顾望亭,陆展沐愕然起身,手中白瓷酒杯被捏的粉碎,他惨白着脸看看花邀酒,又看看裴无念,“你说什么……”
座下泛起轩然大波,有人已然动摇,小声道,“陆衡明明是病死,怎会是燕山墨冰针……”
“其实此事皆因陆衡而起,在下也是半猜半蒙,直到我乔装潜入印水山庄,见到陆老爷缠绵病榻,和陆少夫人每日都用浓妆盖住的脸,那是燕山墨冰针入骨,中了子绝草剧毒的迹象......所有人都知道陆二小姐痴恋裴少侠,陆老庄主溺爱女儿,自然要给她最好的,而陆老爷子有个毛病,一生只攀附王侯将相或是大门大派,裴少侠虽贵为武当首徒,可他毕竟是个捡来的孩子,加之坊间裴少侠是皇亲贵胄流落在外的传言比比皆是,你们说陆老爷子会做什么?”花邀酒朝陆展沐一笑。
陆展沐却无心看他,他捏紧了拳头,那只碎裂的瓷杯将掌中割裂,血顺着指缝流下,他一言不发,陆衡趋炎附势之名武林皆知,他也因看不惯父亲所作所为才出门游历,若真将陆林林嫁予裴无念,那陆衡着手去查裴无念的来历并非没有可能。
“自然是派人去查裴少侠,他又不能派印水山庄之人。”花邀酒眯眼笑道,“因为印水山庄之人大张旗鼓查人,总归不是一件有脸面的事情,适逢郢阳武林大会,陆衡自然而然想到了先一步到郢阳的陆家外戚阮十二娘。”
花邀酒继续道,“阮十二娘聪明非常,她也乐得替主家跑腿,很快她就查到了靠近菜市口的临夕川和多年前的贺家巷,至于是如何查到的,我想是因为……”
“多年前的贺家灭门案。”座下有老人脸色惨白道,那宗灭门惨案其实知晓之人颇多,但因手法诡秘无迹可寻,谁都想到了丁墨白,可当年丁墨白风头颇盛,又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们纵然敢怒也不敢言,一个疯子可以杀了贺府全家而不留痕迹,也能把他们像蚂蚁一样轻松捏死,何况他们与贺府并无交情,实在无须犯这个险。
等到丁墨白风头过去,已是多年之后,不会有人想起,更不会有人猜到贺家与裴无念有什么瓜葛。
花邀酒点点头,“没错,贺家巷惨案在老百姓眼中可能是鬼魅作祟,常人避之不及,可是在江湖人眼中,也就只能想到当年的家师吧,阮十二或许是好奇,或许是其他什么,真让她找到了当年的一个老婆子,老婆子只告诉她,当年有个贺府小厮胡四之妻曾经生下过一个孩子,因养不起而被丢弃在菜市口,后下落不明。”
花邀酒缓缓看向一侧的叶影束,她的面上满是惊诧,正被紧皱眉头的公孙清宴按住。
花邀酒带着赵阿婆找到她之时只道裴无念之父为保儿子声名杀人,需她帮忙照料一番赵阿婆顺便关住宋雪桥不让二人生了嫌隙,今日他却突然上山指证裴无念,她自然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
“可阮十二那样精明的人根本不会相信,因为如果仅仅是这样,贺家不会死于家师的暗器之手,贺家之人虽已死绝,可当年有个美貌小妾与他人偷人,生下一个孩子又被杖责而死一事,肯定被人津津乐道许久,还有蛛丝马迹可循,只要结合那老婆子的闪烁其词,阮十二自然不难猜到真相,因为裴少侠就是那位贺府小妾与他人通奸生下的孽种,并非养不起儿而是不得已才被抛弃!”
满座哗然,司空月瑶已呆住,她带了哭腔想上前一刀了解花邀酒,却被张仲逑僵硬的臂膀挡住,只能死死抓住一侧裴无念的袖子,哭道,“你快杀了他!!!这人信口雌黄!!他该下十八层地狱!!他信口雌黄!!”
裴无念覆上她冰凉的手,却依旧一言不发。
不否认,便是默认,司空月瑶愣住,旋即甩开他,泣不成声地冲出绛雪阁大门,裴无念一怔,捏紧了拳头,并未跟上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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