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哥围着狐裘披风,带着兔毛帽,像雪中化出来的人似的。他重伤初愈,脸上没什么血色,分明的脸部轮廓在雪白的狐裘和兔毛的衬托下,好似冰雪雕成一般。
冯涛不知怎么的想起自己年纪小父母还在时,跟他讲过,高高的长白雪山上面,住着神仙。神仙会下凡考验凡人,通过考验的凡人,会成为真正的勇士……冯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恍惚地想,自己刚才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想救他,是不是已经通过考验获得勇气了?
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声打断了冯涛的走神。冯涛一个惊醒,知道血腥味把狼群引来了,拉起不知所措的梁冬哥拔腿就跑。
……
对着照片发完呆,陈怀远小心翼翼地从本子上揭下那张照片来,找了张纸包好,放进胸前的口袋里装着。装好后,他按住胸口压了压,合上箱盖后起身去看陈念先送进来的电报。
原来是要他去开会。
陈怀远看了电报内容,不耐地撇撇嘴,回身把皮箱子放好,抓了挂在墙上的军帽走出们去。
“阿庆。”
“在!”
“准备一下,去机场,我要到辽阳开会。”陈怀远招呼道
“是,军座!”
陈怀远满腹心事地到了辽阳,见到何绍弥,顿时就没了好脸色。何绍弥见陈怀远拉着个脸,自觉自己之前的事做得不地道,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跟陈怀远打招呼。可一开口,只说感谢陈怀远的仗义,只字不提自己跑路的事。陈怀远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让何绍弥这么一弄,只觉怒不可遏,上前一步作势要打架。
虽然陈怀远是个军中闻名的好斗分子,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绍弥以为陈怀远跟他开玩笑吓他,等被掐住了脖子,才知道陈怀远是来真的。
孙抚民和王扬威在一边见了,忙上前来拉开两人。
“哎哟,干嘛呢干嘛呢,都是自己人,这是做什么!”王扬威拉着陈怀远劝他,“凭白让这边的人看我们笑话!”
陈怀远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做搭理。
另一边孙抚民也拉开何绍弥,半是责备半是安慰道,“你好好的,没事冲他跟前杵着干嘛?谁亏了部队心里能好受啊……”
何绍弥嘀咕:“感情咱没亏部队似的。我这不是想说说好话么!”
这时,李宇亭跟着荀世辉进来了。众将领也跟着在会议室里坐好位置,开始开会。
陈怀远救助友军的事,当然得到了表扬。陈怀远这人吃软不吃硬,这表扬要放以前,他再大的怨气也能被抚平了马上就能忠心耿耿斗志昂扬的表示要为党国尽忠。可如今虽然表面上谦恭,可心里却极其不屑——表扬能有什么用?表扬了你也不给我增兵不给我加饷,更赔不回冬哥,有什么稀罕的!
再者,陈怀远自尊心强烈,虽然很清高孤傲一直不愿意在人情上做什么打点,但其实内心相当敏感。他早就觉出自己的顶头上司,国民党东北行辕主任荀世辉和东北保安司令长官李宇亭,如今对他都有些轻视。这回开会,更是感觉明显,这让他心中愈发烦躁。想到自己这几年来官路坎坷,不觉对蒋介石的怨气又多了几分。
等回到四平,陈怀远招来陈念先做了一番谈话,见陈念先确实没有再在部队待下去的心思,便安排他离开部队去南京读大学。警卫营营长则由赵家庆接任。
这天,陈怀远正沿路督促士兵修筑防御工事,来到城外的时候,他没有焦点地看着这白茫茫的大地,仿佛被这白皑皑的冰雪带领进了另外的世界。陈怀远越走越远,停住脚步的时候,只觉山川寥廓,天地之间只有自己一人。
陈怀远还记得梁光送跟他提起过梁冬哥名字的由来。说那时正是冬天,南京罕见地连下了好几天的雪,冬哥出生的时候,雪霁天晴,玉树瑶光,上晴日下冰雪正是八象之中的乾象,梁光松认定这是大吉之兆。于是乳名冬哥,待周岁时录入族谱,也不像他的两个哥哥梁懋忻梁懋慎那样从心旁,而是单名一个晴字,日之精也。
梁冬哥,你就这么狠心,就这么扔下我一个人去面对凶险。什么都没要,连我送你的东西都还了,就没有一点舍不得?
陈怀远眯起眼,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心情也跟这天色似的。
阿庆差点跟丢了陈怀远,吓了一跳。等找到陈怀远的时候,见他这样,也有几分贴心地阻止了手下的卫士靠近。以前赵家庆虽然奇怪为什么自家长官不像别人家的那样都有夫人在身边伺候,但也习惯看到陈怀远身边有梁冬哥跟着,现在看道陈怀远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背着手站在雪地里,形单影只的,忍不住有些心酸——军座这是想梁秘书了吧?
一连好几天,陈怀远都会跑去城外的雪地里站上一会儿。
这日,头顶上的云阴沉了好几日,终于无力继续托举那漫天的寒气,便纷纷扬扬地将冰雪洒落人间。阿庆劝了陈怀远几次,都无功而返。长官如此,卫士们自然不好自己躲雪去,只得咬着牙,轮班在陈怀远身边不远处守着。
陈怀远任性地站了一会儿,也有些耐不住周遭逼人的寒气,正准备打道回府,却感觉不远处的雪幕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他看不清楚,但又好似看见了什么。他也不知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不确定地朝着那个方向走。
雪幕深重,遮蔽视线,走得近些了,才看到梁冬哥正骑在马上慢慢地走过来。
陈怀远以为自己眼花了,忙跑上前去。
离着还有四五米远的时候,梁冬哥停了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陈怀远,脸上带着藏不住浅浅的笑意。
陈怀远一步一步地走近,走到马边上,停下来,有些犯傻地看着梁冬哥。
眼前的人看着胖了些,又变回鹅蛋脸了。肤色也变回初见时的白皙,只是气血不太好,脸色跟这雪地一般,白得让他不禁心疼。眼珠子黑白分明,饱含喜意地看着他,仿佛有股莫大的叫人心安的力量。
陈怀远觉得自己喉咙口堵着什么东西,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冬哥?”
“诶。”梁冬哥笑吟吟地应道。
陈怀远仰着头望着梁冬哥,举起双手并张开。此时,连空中飘落的的雪花都好似变得像迎宾的彩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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