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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你爱怎么就怎么,谁叫太子殿都在你师父手里呢,若真把你惹了,你师父岂能饶过我去?”祁谟点着他的脑门儿问道,这话说得不假,陈白霜亲自趟浑水也就是想护着徒儿。这样倒好,他与陈白霜各自谋算各自的,多个人看着廖晓拂也是更放心了。

“殿下慎言!我师父办事有度,赏罚分明,断不会做出……”

“你看你又心急,都敢与太子嚷嚷了?让你师父听着了,还以为我这太子在寝室中如何把你欺负了。”祁谟就喜欢瞧他自己和自己较劲的神色,说得过皇太后却不敢说过自己去。又逗了几句他又怕真将人惹急,毕竟孩子还小,说什么都往心里记着,便指向点心匣子一吩咐:“喏,给你个差事。去拿来给你主子尝尝,膳前食些点心也好。”

因为太子喜欢吃甜,廖晓拂从匣子里夹出几块荸荠桂花糕,银针试过又切好尝了,端着小碟儿捧上来:“殿下尝尝,今日进上的点心就这一样甜口,其余皆是咸口,殿下尚且将就些吧。”

口腹之欲乃下品,这是父皇打小教他们的。祁谟摸不清他打哪儿看出自己喜甜,就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厨娘也摸不清太子爱不爱甜的,才做出寻常男子爱吃的花样咸点。大忌之事都被小福子知道了,祁谟却还不知道缘由,严谨了多年的自己竟在廖晓拂面前松了劲儿,不必掖着藏着。

“今日这点心的馅儿里别有洞天,想来厨娘不仅用了荸荠桂花,你也尝尝来。”祁谟料想这个年纪正是贪嘴,若要直接命他吃,小奴才必定又有千百条规矩不肯,就寻了这么个由头,“尝得出吗?若吃着好,就叫你师父给厨娘打赏去。”

廖晓拂试毒时已经尝了一块,这又尝了一块,还是摇头。“许是小福子没吃过好的,殿下吃吧,我尝不出来。”

“那就多尝尝,等吃习惯了再尝就记住了。”

“那就……多谢殿下。”

见他爱吃,祁谟干脆把小碟子推过去,看小福子被他哄得细嚼慢咽,身心都愉悦至极。过了会儿廖晓拂支吾一下,问道:“殿下何时放我出宫去看家人?”

放他一人出宫?恐怕祁谟是绝不放心的。“怎么?这样想家吗?”

小福子点头,用指尖将那碟子上的糕点碎渣一一捏起来吃了,恐怕多年未回是真想极了。

“若要出宫不难,只是太子陪你都见过师父了,你也得陪太子见见太师府的人。如此有依有据的出宫随孤出宫,还怕见不着你那哥姐吗?”

“太师府的人?”廖晓拂暂且把碟子放了,不解问道。皇后母家的人?太子这是要回去?

“是啊,有位故人,孤也想去看看呢。”

呵呵,可不就是赵太师府的人。这一回重活来过,除了找廖晓拂,恐怕下一位就是要找那个人了。攘外必先安内,唯有把上一世摸不清的事弄明白了,身边的眼睛耳朵清干净了,才能将害过自己的人一个个拔掉。

四哥啊,别来无恙。

几日后太后借着毒日骄阳赐下赏酒宴,选在了日落后的金瑶池边。皇上近来不怎么出养心殿,行宫也仍在修缮,怕太后恹恹没有好食欲,便吩咐各宫各殿的主子们无故不得推脱,必要摆出个十全十的场面逗太后开怀。

就连盛荷苑的二皇子都带人来了,远远地入了席。祁谟与二皇子交情不多但似敌非友,远远点头不语,各自作罢。

这样的宴自然是由大公跟随,祁谟将殿中交代给玉儿,带着陈公公和一干侍卫去了。廖晓拂难得有了空闲,太子不在,殿中又无事可做,干脆和玉儿姐打个牟,领了自己的腰牌。再收拾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袱塞进褂子里回了钟鼓司。

钟鼓司偏南,廖晓拂顺着高高的宫墙往南走,越走越轻快,各处都只觉得眼熟。那年他才过八岁,入宫的规矩还没学完就被钟鼓司挑走了。只因为这处挑人挑得紧,急着用,到了这处一看,果然司里要的小公都是男生女相或高挑拔萃的。

说到底钟鼓司这处的宫人终究是天家的玩意儿,人挑好看了要。

再往深处走就是熟面孔了,廖晓拂难得回来,司里的守卫也不难为这样的小公,收了他几点子碎银就放通行了。

还没踏进他住过的甲字院,就听那阵咿咿呀呀调嗓子的戏腔飘出来了。

“将军长安不卸甲啊,御剑点眉砂……江山与共清明月啊,惊鸿一瞥,人面桃花,依人两牵挂……”

“六哥!”廖晓拂提起褂袍快步进去,戏声一停,从小院儿里钻出个人来,照直朝小福子去了。

“是老九回来吗?”那人看清了便跑起来,倒是给廖晓拂撞个满怀,将他拦腰抱了起来,“哎呀呀,当真是你,快给六哥好生掂一掂,看长肉了没有。”

这人便是陈白霜口中的鸳儿,排行老六,小福子叫他六哥。六哥宫外的娘亲姓陈,原是个江南名角儿,扬州戏班子里唱花旦的台柱。当年芳心二八错信了人,还未进门就怀了李举人的骨肉。那李举人也并非无心,执意要抬陈氏进门。奈何陈氏身世卑微是个戏子,又怀着身子,只能做妾室。

虽说前有婆婆刁难,后有举人娶正妻,但陈氏带着孩儿并未吃什么大苦。直到李举人病去了,陈氏悲痛得也跟着去了,留下的孩儿却糟了劫难,没过半年便被大娘打发出来,转手卖给了人牙子。

那孩子从此便去了父姓,改为母姓,名叫陈鸳。

“还真是长肉了呢!师父那天去了太子殿,我就猜是为保你去的。”陈鸳也是个女儿相,兴许年小时沾了梨园戏,娘亲又是个名角儿,祖师爷赏饭吃给了好嗓子和好身段。他虚长小福子三岁也高出不少了,可声音就是不变回来,总细细飘飘的。

廖晓拂自小和几位哥哥长大,现在就剩下两个了,自然格外亲热。他从陈鸳身上跳下来,拉着手就往屋里走,边走边解衣衫。等进了屋直直将小包袱一放,摊开全是别人赏他的物件。

“果真是和尚多的庙大啊,太子殿的碎银子都够咱这儿喝一壶了。”陈鸳的样貌随了娘亲,若是个姑娘恐怕要被指着脊梁骨骂狐媚子了。似乎是知道自己脸好命苦,陈鸳自小就爱和男儿厮混,常常被陈白霜拎出来打手心,和廖晓拂更是没大没小,一下子将他压在被子上了。

“痒,六哥,痒着呢。”小福子笑着躲,没一会儿两人的衣衫都扯开了,兴许是睡在一张床上长大的小公,廖晓拂不觉得有什么,他也看着六哥好看,比皇上生辰那日从外头请戏班子的名角儿还好看呢。

等闹够了,陈鸳在上头支着胳膊看他,忽地咬了一口鼻尖,骂道:“小没良心的,往常六哥怎么疼你都忘了?几个月没回来翅膀硬了不成?”

“那怎么能忘?初始是太子殿的杂务多,跑不开。还有……六哥你看,我这手伤着了,六哥……”小福子急忙把手伸过去,原想显摆一番这是太子亲自找人给他医治的,却忘了老六的脾气。

“哪个泼皮伤的!他娘的!”陈鸳撒起泼来都比旁人耐看,头发乱乱披着,墨黑的发淌在身后,恨不得吃那人血肉骨头一般。

“不疼了不疼了,那人不是钟鼓司的,六哥急也没用。”廖晓拂摆摆手,也跟着坐起来,两个小公公敞着胸怀,你看我、我看你,又说:“六哥,你看,这是……这是殿下找小师傅给治的呢。”

“哼,你这胸脯里面除了太子还有六哥吗?小时候哪一次不是我陪着你起夜解手的?你那底下红肿了哪回不是六哥给上药?真真是吃里扒外……”陈鸳假意嗔怒,只气自己没用,不能给讨个说法,转眼看床上碎银成片,眼珠子一转又笑起来,“这也都是殿下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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