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忙点头道:“还有殿里的大丫鬟赏的,六哥别气我只顾得殿下,我心里也记着你们呢。”
“这还差不多。”陈鸳露着个雪白的肩头在那片银白里摸索,摸出一个六角形的纸盒子,打开来果真是香粉,上好的香粉。
“亏你记得六哥喜欢这个。”陈鸳身段也好,翻了个身坐到那铜镜的前面,沾出一指头擦到锁骨上,欢喜地把盒子收了。公公们大多忌讳着女人的物件,陈鸳倒是看得开,想如何就如何。
“那是孝敬六哥的,还有给大哥的,对了,怎么没看见大哥?”廖晓拂记得牧白太医留下一些治跌打血瘀的膏药,兴许还在包袱皮里,低头就找了起来。
“今儿老大不当职,咱家哪儿管得了他去哪儿了?一天到晚也见不着个影儿……兴许又教人舞剑去了。”陈鸳忽地扫兴起来,无名指杵在那香粉匣子里转圈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咱家才不管他呢,爱去哪儿去哪儿,扫兴……”
他这一低头就来个人进屋,那人身着褐红武袍,持一把青色长剑却无半分杀气,目色温润,身量高高的。他将剑挂上南墙,闻了闻屋里的香,推开内室的门就冷下脸来,指着陈鸳开口呵斥:“你……又没规矩了,快穿上!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大哥!”廖晓拂顾不上整理衣帽,几步冲向老大,将江文成撞了个满怀。
“拂儿回来了?”老大姓江,名文成,蓬莱那边的船运进京的。旁人问他家人是否逃难走散了他也不说,是陈白霜的第一个义子。因着身量高挑又有几分英气就学了祭祀的剑舞,身长剑长,能挽得一手好剑花。他性子最沉稳,最看不得六弟胡闹,再看老九一身凌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老九难得回来,做哥哥的怎能如此……”
“得了,见着我十句有九句教训,我也是看他回来了欢喜啊。”陈鸳看似被唠叨惯了,整好衣衫斜斜走过去,也往江文成胸口一靠,埋怨道:“大哥也闻闻鸳儿好闻不好闻?”
江文成低头细瞧,只见陈鸳的发梢乱哄哄地微翘,水汪汪的杏眼微阖,争相叠加的脂粉香如同追魂番弥漫四溢着,耳朵忽地一热将他一把推远了。
“胡闹!你这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去洗洗。自己胡闹就够了,别带着教坏了老九。”江文成撇过脸去,与廖晓拂一同坐下,细细地问起来:“你在太子眼前,行动可要稳妥才行。师父过去了可好?他老人家嘴毒,往日也念着你的。太子殿里当职不比钟鼓司清闲,该用银子的地方也多,可还够用?”
“他哪儿叫够用啊,这不还往回带呢。没看包袱卷儿里那些碎银子,你怎么不问问我够不够用?”陈鸳问道,指尖捏起几颗碎银子掂量掂量,往胸前内衫里一塞就转身而去,“走了,省得有人看我不自在,咱家还不稀罕呢。”
“六哥哪儿去?”廖晓拂不知大哥与六哥是怎么了,慌忙看去江文成,他倒是没有要拦着的意思。
“不用追了,老六这阵子总和我置气,无妨,晚膳时我去打些他喜爱的酒菜,哄一哄罢了。”江文成自懂事来就将他们当亲弟弟照料,现下只剩这两个,自当多疼爱些,只是六弟不好管教,长大了更是与他不对付,久了也是习惯了。
廖晓拂点头道:“嗯,师父也说,就咱们三个了,不可再吵散了。”
江文成捋起小福子的发带,将他微乱的束发绑好了,摸着他的发顶说道:“还是老九懂事,师父过去了也好,鸳儿性子刁钻,有我看着倒出不得什么大事。你那里也好,师父他老人家不是个吃得下亏的人。只是……只是大哥听说了些不干净的话,太子近来是怎得了?莫非与你……”
“大哥慎言!”廖晓拂急急地摆手,再不说清楚怕是又要给殿下揽污名了,“这事原是这样……”
屋外房檐一角,细看瓦上有一名穿三品侍卫长袍的男人蹲守听着,细细将屋里二人的一字一句记在心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嫌弃角色多,每一位都是后面大有用处的。我们的第一对儿副CP本章出场了。
第14章
皇太后赐宴摆驾于御花园中央的碧水金瑶池,目及之地虽不是极尽奢华,但难得共享天家之乐,图的是个舒心而已。
夜色微落,凉风飒飒,一改往日的闷热。金瑶池犹如深宫中的一点翠,绿荫环绕,奇石成荫。最妙的是那一角从鸟语花香里探出的屋檐,俏丽地扎根于通透水面一般。这方小亭就是金瑶池中的观星斋。
祁谟捏着酒盏,席地而坐,身下是一匹雪白色的西北野狼毛大氅。一名侍卫于酒席间混入,悄不声儿地立在太子身后,垂手请了小安后跪下来将方才听到看到的都一一禀告主子。
“办得好。往后但凡廖公公出殿便如此护行,间隔半个时辰就回来禀报,不得有误。”祁谟持盏将手一挥,那人又消失于花海之中,仿若不曾来过。
湖岸起风,祁谟拢了拢太子袍的宽袖,心头也是清风吹得难得的舒畅,似是十六个春秋冬夏都没这般畅快了。前几日他亲自提拔了几个得力的侍卫,恩威并施,就是怕顾不上小福子的时候能有人替自己将他看住了。毕竟太子势力未起,宫中豺狼虎豹又多。
却不想这孩子给了这样大一个惊喜,祁谟淡淡一笑,回想方才那侍卫通报廖公公与师哥们一聚,又将自己如何对他、他如何欢喜,又是如何盼着与自己独处的心事一一讲给师哥,就觉得腹中有化不完的甜。
比酒盏里的甜酿还叫人酒醉。
想想真是妙哉,这么个小东西竟让他尝到了牵挂,一顿晚膳的功夫不见就怪勾人的,怪不得上一世让大皇子扣住不放了。
哼,刚才舒展的眉间似乎被身上的热血一冲,祁谟又举起酒盏与大皇兄恭敬回敬,却怎么都看这位皇兄不顺眼,酒水也如鲠在喉,好不自在。
“殿下这酒可是冷了?叫老奴唤人热一盏新的才好。”陈白霜看出太子面色不悦,拦了一拦,端着玉托接过酒盏。
祁谟不答反而问道:“车洒水处的那公公,你可打发走了?”
“回殿下,那公公办事不利,前日已被老奴打发走了。”说话间陈白霜的眼皮未曾抬一下,好似这人与他无关紧要。
“打发到何处了?”
陈白霜低着眼皮上前一步,低声道:“今儿殿下的酒兴好,不妨瞧瞧眼前金瑶池的莲花。这莲花通体清洁,茎青叶绿,花苞繁多,无外乎是靠着池底的老泥。殿下有所不知,只要是花泥肥了,这花……方可开得动人。”
将伤了小福子的人提出来,原以为陈白霜将其杖打一顿再遣去慎刑司就到头儿了,祁谟倒是没料到此人手段干脆,竟将人沉塘了。
“孤倒是不知还有这般讲究。”祁谟忽地起了戒备,他这般手段可比王过福难拿捏许多。
见太子有意避开的神色,陈白霜明了,又道:“若只是伤了廖公公,老奴必定饶过他性命。恐怕是……殿下无意间的出手搭救反而断了那奴才的财运,不日便要将人送去别处了。”
陈白霜这话只算说了一半,却将祁谟的思虑行云流水般引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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