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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点点桌面取笑他,道:“令妹有你这般兄长护着,怕是将来那位妹夫要难过了。酒喝甚好,只是少了些佳肴,五弟这就是不周了,光上酒水难道还叫皇兄灌个水饱吗?”

“孤怎敢叫皇兄饿着,早已吩咐了膳食。陈公公可适时宣人开宴了。”祁谟转头吩咐陈白霜,陈白霜退下上首玉阶唱道:“传膳太子殿!”

语毕只见无数姣好面容的丫鬟和小公如鱼贯入,人影儿攒动,各样食碟珍馐纷纷摆了上来。上好的肘子做成了缠丝云梦肉温在汤盅里,配以茭白解腻。瓮器乃是养生药膳特用,揭开来看竟是虫草煲童鸡,汤头清澈香气浓郁,盛夏温补再好不过。更别说各样小菜小碗,光是粥食就有荤素两样,鸭丁白米粥油润软糯,米粒都沾上了肉香,浸泡于梅子酱后烤熟的肉丁隐约可见。另一碗莲子红枣粥甘甜适口,锦蓉小枣塞满了桂花茸,红红的米粥宛如浇上一层亮澄澄的金丝儿蜜。

祁谟拾起汤匙,放下了,尝了口银杏百合虾仁又叫陈白霜给自己拣了块儿鱼饼子,放在碟子里暗自发笑,这不就是鱼糕吗?寻常见了这菜自己就叫玉儿撤下去,原是那小玩意儿爱吃的,往后可要叫厨娘每月多上几回。只是吃在口中,太子心中一片空落落的,那小奴才必定已在厨房亲自替自己试过菜了,不知下人的吃食能否吃得惯。习惯了有廖晓拂陪自己下饭,这顿必定是看不见了,当真食之无味。

想着祁谟朝前殿一望,心中腾地急了,怒而瞪向陈白霜。他还当陈白霜懂得分寸,大皇子前殿用着午膳怎能叫小福子上前露脸!

陈白霜正亲自给太子布菜呢,被殿下忽而怒视也是慌了,还当自己不巧拣了殿下忌口之物,再一抬头也是惊着了!怎得吩咐过玉儿那丫头的事出了差错?自己那糊涂徒儿正捧着点心匣子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廖晓拂:殿下说这道点心是给我尝的,不能叫别人先吃了……

苏青松:咦,殿下,臣这碟子点心怎么少了一块儿?

祁谟:你问孤,孤又怎么知道……哼。(心虚地瞟一眼小福子带渣儿的嘴角)

第29章

头一个看清小福子的人是祁商。三皇子居下次纵位,余光一瞥,心中有了计较。大皇子可不是傻的,虽说曾不久前要过这个奴才,可绝不会将腌臜之事搬到台面上来。皇子为娈宠争相使绊子,这传出去恐怕颜面无光,于大事无益。

遂而祁商眯着眼没有说话,细细打量起来。如此看去小公公并非绝色,眉眼干干净净的,耳朵与脸盘儿都略尖,一颗泪痣倒是好看,是有几分女相。这等货色在倌儿馆子里把把皆是,权贵们偶尔会尝尝小倌的滋味,却没几个是真心断袖的。

只是将男子把玩于鼓掌所勾起的凌虐心性作祟罢了。多有富甲给清官妓子赎身纳妾,可哪处也没出过小倌被抬出上岸的。更何况这小公公还是个身子不全的阉人,怎么想祁商都不觉得此人能入大皇子的眼。

廖晓拂随着几位公公一起进了前殿。陈白霜自是交代过玉儿了,只是错算了那丫头今日芳心懵懂,光是顾着错想那人就误了正事儿。前边儿的人不够用了,自然有侍从下来唤人,廖晓拂也赶巧惦念太子,也想借个由头去瞧瞧那位苏大人气度如何。这一块儿点心叫廖晓拂的胆量都大了,饶是不喜被贵人打量也随着去捧食盒子。

殿下不叫他看别的皇子,小福子自然怕太靠前惹了厌烦,特特排在了最后头。前头的小公给贵人纷纷端上了食盒,取出莲叶碧翠的碟子来,里头摆着四块沁人心脾的点心,青青白白当真好颜色。果然叫厨娘仿出了太师府上的玉生香,看一眼都齿颊留香。

廖晓拂不敢看上首,总觉着师父和殿下瞪着自己呢,赶忙深呼一口气将食盒放下,行礼道:“奴才见过三皇子。这点心已由下人试过了,安心适口。”磕磕绊绊说完了话,小福子赶忙将玉碟垫上净帕端上来,再给三皇子呈上漱口的热茶一盏,赶忙立在后头站好不敢多言。总觉得殿下那头发散着一股凛冽之气,怪瘆人的,一时间廖晓拂也顾不上看什么苏大人了,更不敢乱动,等着跟侍从一起退下去。

“小公公可是眼熟?方才见过的吧?”三皇子呵呵一笑,用银筷夹住半块点心尝了,问道:“敢问小公公怎么称呼?”

廖晓拂正踮着脚歪脑袋去看苏大人呢,收回身子直了直答:“三皇子若有吩咐叫奴才小福子即可。”

“小福子?这是哪位教引大公给你取的吧?跟个猫儿狗儿似的。我问你的是名,难道小公公的娘亲没给取吗?”祁商强忍着厌腻,心里边儿别扭得要命,大皇兄可真会给自己找好差事,真有能耐要杀要绑的把这小公公逮住不就得了,害自己这顿饭都吃不踏实,要与一个阉人多话。

一想这乖顺的小公脏污着身子向太子求欢好,祁商就食不下咽,点心丢在一旁不愿多尝。

“奴才……奴才愚钝了,三皇子切勿怪罪,只是小福子的名起得随意,就叫廖小福,不是什么好名,只是好养而已。”廖晓拂动了动心思,庆幸当初师父眼光远。

“廖小福,呵,小福子,还真是听着好养。”三皇子冷眼瞥了一刹,抬眸就逮着廖晓拂滴溜溜的眼睛瞧苏青松那边,都瞧傻了似的,心道也这奴才就是看着干净,果真是个脏玩意儿。

祁谟这边却连用膳都腾起一股杀意,两根银筷子支棱在鱼糕中戳来戳去,恨不得将它碎尸万段了。三皇子与大皇子乃是一丘之貉,自己那小煞星杵在三哥身边像个奴才似的!

杀意之下太子竟忘了他本身就是个奴才,只是小奴才小奴才的自己叫着可行,根本看不得小福子低眉顺眼去伺候旁人。直到快将鱼糕戳成蜂窝筛子似的才被陈白霜几声轻咳提点了,顿时面上的杀气才从眸色中消散开。

“叫你那徒儿下去!没孤放话不准上前来。”廖晓拂在底下偷瞧苏青松那几眼从上首看得这叫清楚啊,嗬!祁谟咬牙切齿命道,一口将鱼糕咬得粉碎,牙根儿被银筷硌得生疼。小东西真是惯坏了,说过不准看皇子不准看皇子,孤还在上首坐着呢他看苏青松作甚!

陈白霜也正有此意,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主子也得发话了。太子在旁边儿跟要吃人肉似的,凤眸流露凶相,到底是年轻气盛。遂下了玉阶与当首的公公耳语几下,命侍从快快撤了。

廖晓拂不知前殿起了这般大的风云,跟着人糊里糊涂撤了下来。那苏大人果真风姿勃发,一身朗朗正气呢,举手投足一派大家风范,说出的话自己都听不大懂。既是殿下伴读必定也饱读诗书,看来殿下看重他不是没道理的,真是、真是……真是羡煞旁人了。

两位皇子在太子前殿停留了两个时辰,酒足饭饱过后又闲谈了一通。大皇子看似好心假意担忧太子殿里伺候的下人不够用,便要赠与五弟几个看着好的使唤,言外之意是要往太子寝殿里塞同房丫鬟呢。祁谟顾左右而言他,悄不声儿地婉转回绝,别说是他根本没有行男女之事的心思,就是有也不能收大皇兄那里的丫头。焉知不是来做探子呢。

大皇子也不做多推让,似乎早已有了准备。自打上一个公公莫名溺水而亡之后他就猜这太子殿里变了天,如今一探究竟而来,殿中虽说冷清可当职的侍从皆手脚麻利,不看不该看的,不听不该听的,可见管事大公吓狠了功夫。既然太子不要,那他也就不自讨没趣儿,谢过后又约定月后围猎便带着三皇子甩袖而去。

待眼烦的人走净了,祁谟才发觉这顿膳吃得当真难受,堵在胃中好似不克化,一口浊气在心头。转而天色见晚,苏青松与太子进了书房,遣了下人,终于谈及了紧要正事。

“殿下这几日去益政院御前书议,可有何高见?”苏青松问道。他自小与祁谟甚熟,看似翰林言官实乃武将一名。那年小青松在几个年岁相当的男娃儿中被小太子选中,不为着别的,而是小太子好争好动,几个小娃娃在一起哪里顾得上挑文采,一个不盯着就滚做一团摔跤打闹去了。几个娃娃都被小太子打得不敢还手,不知是不是爹娘吩咐过,只有重阳候府苏青松一根斜筋,只记着爹爹自小教导他重阳候祖上皆忠烈,能死不能降,出门绝不能叫人欺负了!

等到苏青松的娘亲一品诰命夫人荣氏与赵皇后带着人找来,小太子的眼圈儿都叫苏青松打青了一边,吓得众人皆惧色下跪。而祁谟却跟没事儿人一般站起来掸了掸织金的锦缎,点了名儿叫这人来陪读当赔罪。故而太子直到现今还总有一套说辞,兵法辩不过时就将此事摆出来。

“能有什么高见?孤去无非是听,带着耳朵,不带着嘴。”祁谟顺手去摸指上的玉扳指,摸空了才记起那宝贝已经赏给廖晓拂了,心里又是一堵,“大皇兄早二年听政书议,孤倒是看出他的高见了。”

苏青松用手去拨那兰花,问道:“臣看大皇子这二年收心了许多,太子觉得呢?”

“他若收心就不会盯着粮运之事了。”祁谟断然回道。大昭粮仓一共六处,若是发兵或饥荒足以支撑几年。进来水患堪多,黎民叫苦连天。西番刚熄了战火但难免次日来犯,出兵务必粮草先行。六处粮仓已是开了两处,一面紧着将士军马一面紧着河岸之地。只是浩浩荡荡的皇粮发下去难免经几回手,其中油水可是算不清的。这国难之财就是如此盛行,实乃粮草为国之根本,牵一发动全身。

而粮仓的这个窟窿,就需要藩王来填补了。

苏青松点头道:“粮运的事暂且不是殿下能动的,可否另辟他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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