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舟瞧着男子低垂的眉眼,奇怪地挥挥手让刘公公等人下去,这才往前走了一步:“赵大人,你躲得倒是快啊?你什么要事啊,说给朕听听,好歹我们君臣一条心,你的事就是朕的事。”
赵柏晏脑海里闪过所谓的“君臣一条心”眉头皱得更紧,再次往后退了一步:“皇上,微臣是臣子,先前两个月是因为皇上还不熟悉朝堂之上,微臣代为批改奏折。如今皇上也该能自行处理了,微臣也该放手让皇上着手了。”
“谁说朕能自行处理了?这两日的奏折可都放着呢,就等赵大人批呢。”巫舟是忽悠赵柏晏的,他虽然没动那些折子,却是都翻看了一变,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批不批都无所谓,否则,他早就亲自去逮人了。
“皇上你已经即位了,不能全都依靠微臣。皇上不怕微臣一旦动了别的心思,皇上的龙椅不保?”赵柏晏因为少年说话时往前,又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安全距离。
巫舟没察觉到这点,往前又走了一步,离这么远作甚?仔细被人偷听了,“别的心思?”朕巴不得你动呢,这样他还省得等坐稳了这个位置之后想办法让他谋反。可这话却不能说,巫舟转个方向,朝着男子笑了笑,“瞧赵大人这话说得,你是谁?你是当朝首辅,是朕最信任也是唯一信任的臣子,朕信任你,绝不信赵大人会动那等心思。赵大人若是怕这个,朕可以保证……朕绝对不会对赵大人起疑心。赵大人对朕的忠心,日月可鉴;朕对赵大人的信任,自然也是如此。”巫舟这么说的时候,忍不住又靠近了些,诚诚恳恳,一定要让男主知道自己对他绝无半点怀疑。
他容易么,当个皇帝还要想着怎么让臣子反了自己,反了的同时还要抓住这臣子的心思,免得到时候反过头了,把他小命也给反没了。
少年越靠越近,说的话因为怕被偷听放低放轻,又因为离得太近,尤其是那什么日月可鉴让赵柏晏觉得耳朵发热,脑袋也有一瞬间的不甚清醒。
好在很快回过神,这才迅速突兀地往后退了一大步,错开了与少年的靠近,他几乎能嗅到少年身上传来的龙涎香,让他无法呼吸。
巫舟再傻也感觉到怪异的地方了,先前退了几次,他还觉得是意外,可这次这么突兀,他皱着眉,瞧着男子与他错开的距离,伸出手都够不到了。他眯眼,故意往前走了一步,果然,男子又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巫舟气笑了,“赵大人,你躲什么?朕还能吃了你不成?”这怎么了?他也没怎么着他吧?难道是最近表现的太过,让对方觉得自己对他有所保留心存怀疑,这是在担心功高盖主,被他咔嚓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巫舟只是随口说说,赵柏晏听着那句“吃了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巫舟:“皇上,莫要玩笑。”
巫舟瞧他一眼,突然忍不住乐了:“赵大人,你到底怎么了?朕不就是想让你批改个奏折么?你真不改?你要是不改,朕可就那么一直放着了,万一要是有别的地方上奏的灾情什么的,万一不能及时收到,到时候出了事,崔相柴王可就有理由说朕这个皇上不称职……”巫舟是吓唬赵柏晏的,这是抓住了对方的弱点,可若是赵柏晏真的不理会,他再另想别的办法,“哎,朕也知道,朕年纪小,这个皇上当得稀里糊涂的。赵大人你要是不想辅佐朕,觉得朕是个累赘,赵大人你就直说……朕也不是非要当这个皇帝,哎……”
情绪到了,少年耷拉着眼,长叹一声,挥挥手,软硬并施,最后转过身就要走。
巫舟在心里默默念着:一步,两步,三……
“皇上,微臣没有这个意思。”身后,男子的声音带着无奈,不知想通了什么,大步走了过来,眼神认真坚定:“微臣真的没觉得皇上是累赘。皇上比微臣想的已经好的太多……”是他不知为何,竟然会做了那种梦,让他这几日有些不知所措。
可刚刚皇上一番话,让他陡然惊醒,在内外忧患之际,他竟然还在因为一个梦而浑浑噩噩了三日,这在过往这么些年是从未有的。却也让赵柏晏定了心思,不过是一场戏,他本在戏外,却因为入了戏,将自己困于戏中,如今幡然醒悟,重新走出戏中,置身事外之后,竟是浑身轻松。
巫舟终于满意了,转过身时,声音却带着不确定:“赵大人,你当真想好了?以后都不会像今日这般躲着朕了?”
赵柏晏拱手:“微臣绝不会再如此。”他要为皇上保住这张龙椅,辅佐他成为千古一帝,名垂青史。
这才是一个忠臣该做的。
巫舟总觉得赵柏晏给他的感觉怪怪的,与之前一样,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不过他也没多想,试探出赵柏晏并没有生出退却之心,他松了口气,带着赵柏晏回了御书房,果然,对方接下来几日,都相安无事,很是贴心来批改奏折。
巫舟放了心,这边君臣和睦,崔相与柴王那边,却是阴云密布。
相府里,柴王一身黑色锦袍,将黑色戴着兜帽的披风交给下属,单独踏进了书房,瞧着坐在那里的崔相,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岳父大人,这已经两个多月了。”
崔相起身让开身,柴王直接走过去,落座,抬眼,面色阴郁,等着一旁才落座的崔相回话。
“王爷,老夫这些时日一直在想办法,可前些时候,刚损了两个心腹,前几日本来想着那个木桥一举将娄杨从工部赶出去,顺便让赵柏晏背这个黑锅,可没想到,当日两人竟然被皇上以修建观望台留下来,这才……”崔相哪里不想,皇上明显针对他,他年纪也大了,当初一直觉得柴王会是最大的赢家,这才同意将自己的嫡女嫁给了对方,可没想到,先皇留下了那么一道圣旨,愣是将最不可能的皇子推上了皇位。
原本刚开始他一直都觉得是赵大人的功劳,可自从前些时日从宫里出来之后,他翻来覆去的想,总觉得新帝怕是也不简单,尤其是这次所谓的观望台将他的计划再次破坏之后,他想到一种可能性,愣是没敢再动手。
“可观望台不是没建成么?不能再想办法?本王等不及了,再耽搁下去,真的要等那季司舟将那个龙椅坐稳吗?”他等了这么多年,一直盼着先帝甍,结果终于等到了,却被别人捡了便宜。
当时他被先皇派去了外地,压根赶不及,等回来的时候,新帝已经登基了,身边还有一个赵柏晏当辅臣,原本以为不过是个好对付的,结果却是个刺头,软硬不吃,还只孤家寡人一个,也没有弱点,府里也没有妻室,更不要说子嗣。
这么一个人,着实让他犯了难,这也就算了,他三番两次派人想要刺杀对方,结果都被对方躲了去。
这也就罢了,他花费心思最大的一次,就是那次狩猎场,结果……季司舟那小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装的跟个弱鸡仔似的,当年没少被他带领的皇子欺负,只差跪地求饶的份,结果,竟是装疯卖傻,那一手,跟他说偶然,谁信?
那之后他停了一顿时间,也被崔相劝住了,如今等了这么久……他着实坐不住了。
崔相深吸一口气,“王爷,老夫是站在王爷这边的,您是知道的。要是有可能,老夫哪里不愿意让王爷坐上那个位置,可这话,说着简单,想要实行……却难啊。更何况,王爷就没发现一些不同吗?”
“嗯?”柴王抬眼,“什么意思?”
“王爷说观望台没建成,这几日老夫仔细想过了。偏偏就那么巧,老夫要陷害赵大人与娄大人,皇上将两人留了下来,等两人安然无恙了,翌日娄大人交出了那个所谓的方案,却被皇上暂时压了下来,再没提过。可事情怎么就这么凑巧?”崔相神色凝重道。
柴王皱眉:“你什么意思?”
崔相继续道:“若是这一点还不明显,王爷细想一下当初在狩猎场,皇上怎么就那么准一箭刚好救了赵大人?当初你的计划万无一失,可皇上就那么凑巧……若是一件事就罢了,这几件事联系到一起,王爷就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崔相不愧是老狐狸,这么一番话说下来,柴王表情也渐渐凝重了下来,“你是怀疑我们这边有人背叛了本王?提前泄密给了季司舟?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有那个人脉?他生母出身不高,根本没这个本事。”柴王直呼新帝名讳,崔相像是习惯了,并未在意。
崔相摇摇头:“老夫并未觉得是皇上的人,王爷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谁?”还有什么人竟然能打探到他的消息?
崔相面色凝重:“先帝。”
柴王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你什么意思?父皇早就驾崩了,哪里可能还帮那小子?鬼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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