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越回忆越气,从袖口中摸出两半阴虎符,猛地合起来。
【“阴虎符其实我早能自己造出来,不过是被事情耽误了。”】
他在这一世的幻境中不作杀手,以贩卖兵器为生,取用材料,也十分方便。
拂雪剑与降灾剑缠斗在一起。薛洋生前最后一次同宋岚交手是十九岁,被打得落花流水,但此时的宋岚是个年轻人,并因惨遭屠观而无法冷静,薛洋则顶着十七岁的画皮,体内结着一颗二十七年的金丹。降灾的剑法刁钻干脆,招招见血封喉,从不拖泥带水,如今又融合了聂氏刀法的厚重霸道,一时同拂雪剑诀难分上下。
薛洋已没有理由取宋岚眼睛,他本来杀得痛快,眼看就要一剑刺穿宋岚胸口,不料宋岚竟被人从背后推开,晓星尘面沉如水,迎面就被降灾刺透胸膛。
晓星尘修长的五指用力握住降灾,霜华挥出一道弧形冷光,逼得薛洋佩剑脱手躲避。他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眸定定看着薛洋,口中喊道:“子琛,快走!”
宋岚这时固然恨毒了薛洋,更心知肚明薛洋的发难是因晓星尘的缘故。他处于狂乱激烈的悲愤伤心之中,迁怒于晓星尘,虽有一瞬间做出了个要挡在晓星尘身前的姿势,但白雪观尚活着的门生都在哭唤掌门,最终还是御剑救人而去。
好在晓星尘比宋岚矮上一截,那对准心口的一剑并未立刻致命。薛洋方寸大乱,想为晓星尘止血,晓星尘却一掌推开他:“薛成美,停下阴虎符,救人!”
薛洋哪里听得进去,晓星尘一耳光扇在他脸上,他沉默地从晓星尘体内拔出降灾,往地上一丢。晓星尘咬牙又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薛洋依旧迅速地为他输送内力止血。晓星尘再打,他只一味紧紧抱住晓星尘救他,一边脸颊已红肿得不成样子。
晓星尘挣脱不过,眼见失去掌控的死尸群因不断有人死去加入而越来越多,逐渐漫过白雪观的门窗墙檐,白雪观内外都响起人间炼狱般的动静,在火光中他流下泪来,哀求薛洋道:“成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薛洋沉默,继续只救晓星尘不救众生,口中冷漠而冷静道:“我像能成佛的人吗?不如你来渡渡我这魔头。”
晓星尘流下两行清泪,轻笑道:“薛成美,我死前唯一心愿,是你止杀伐,去救人。”
薛洋猛地抬头,霜华剑在他瞳孔中划过一道雪亮的残影,晓星尘已横剑自刎,死在他怀中。
成美成美,未曾成人之美。
鹤年鹤年,谈何鹤龄龟年。
薛洋已疼得无法呼吸,连话也说不出来,呆呆抱着晓星尘的遗体,扪心自问,这一世,若早知晓星尘宁死也斩不断对宋岚的执念,情愿用命来换回凝聚宋岚毕生心血的门派,自己是会继续选择杀死宋岚呢,还是选择成全他们呢。
薛洋闹出这么大动静,直接害死幻境主人,被晓星尘的残魄察觉,那些被阴虎符制造出来的魑魅魍魉,反而开始沉默地以薛晓二人为圆心,不断缩小包围,终于一拥而上,开始啃食撕咬薛洋这个闯入探秘者。
这是他们的第二世,吃饭不给钱的下山道士,和偷钱请道士吃大餐的少年。薛洋的尸体被扯成几块,却死死护着晓星尘的遗体,明月清风,死后风姿一如生前。
木石03
秋风萧瑟,一片黄叶落于薛洋眼睑。他睁眼坐起,拾起黄叶,自语道:“从春转秋,你的心究竟在不安什么?”
霜华剑径直从密林深处飞来,上面立着白衣飘逸的晓星尘,薛洋眼前一亮,晓星尘已御剑低身,一把将他拽上剑护在身后,柔声道:“这位兄台,此处妖邪作祟,我将你放下后,还请速速离开。”
“……”薛洋估量着晓星尘年纪,略微思索,试探道,“道长,我也是来夜猎魇精的。”
“抱歉。我见各氏家都不敢分散,而你独自一人,”晓星尘沉静道,“还以为——”
晓星尘话未说完,猛然调转霜华,秀眉微蹙,并起双指掷出一叠符篆,眸中却划过一道后发先至的黑光,朝同方向驰去。几乎同时,密林深处传来阵阵惨叫。
薛洋还来不及收回催动降灾出鞘的姿势,见晓星尘转头看他,嘴角上翘道:“道长,救人要紧,无需多言。”
晓星尘朝他点头,随后全力御剑。明明是不能看清彼此五官的黑夜,薛洋却知道他一定在淡淡地微笑。
密林中各大氏家不肯分散,反而被与屠戮玄武同道行的魇一网打尽,心智溃散,彼此攻击。白衣醒目的姑苏蓝氏阵营中,修萧与修琴者互奏争鸣,打得兵不血刃,幸亏泽芜君蓝曦臣一管白玉洞箫响彻,用清心音勉力维持局面。领头的兰陵金氏也在靠清心音苦苦支撑,但少宗主金光瑶奏乐所仗的,毕竟只是从腰封扯出的几段琴弦,仅可维持门生最起码神智,金氏阵营中已然开始出现梦呓、哭泣和小幅度的肢体冲突。两大氏家尚且如此,其他氏家更不必说,四处弥漫着厮杀声和血腥气息。最惨的是清河聂氏,修刀道者本就性格暴烈,极易被魇利用,连家主聂明玦都已失了心智,全族内斗甚是惨烈,只是不知为何,修为最不济的聂怀桑反而是聂氏阵营中唯一还能保持清醒的,他扑上去口喊“哥哥”,想拦聂明玦,差点被一刀劈中,好在紫电及时杀出,卷上聂怀桑拖开,他才捡回一条小命。
聂怀桑双目圆睁,已嘤嘤有泪,喃喃呼唤“哥哥”还想再扑过去。一旁的江澄手持三毒威慑自己的云梦门徒,不断摇头试图保持神智,百忙之中咬牙对聂怀桑吼道:“你想看赤锋尊能吐气的家人都没了,就继续往上送啊!”
聂怀桑呆了呆,脸埋在双手中,浑身无力。江澄咬牙哼了声,提起紫电将聂怀桑拖到脚边,自己却也到了极限,素来凌厉的眼神逐渐发空。
晓星尘镇定地御剑穿梭,不断拍出符篆贴于缠斗最凶狠者脑门,将人一一定住。薛洋与他背靠着背,口中不住轻念剑诀,降灾顺应主人心意往复飞舞,剑芒大亮,一招招狠厉杀向虚空中浓墨状的魇。
魇与屠戮玄武同岁,已有四百余年道行,无形无状,以摄人心智阳寿为生,性嗜虐杀,每每先以幻境祸人,待人自相残杀之后,方会细嚼慢咽人的魂魄。射日之征后,四处妖孽横行,这魇空前猖狂,害命无计,各大氏家刚灭了夷陵老祖,马上腾出手集结追踪,要趁这次夜猎为天下人除害。
那团浓墨悬空躲闪,杀气腾腾的降灾并未伤它分毫。薛洋瞳孔一紧,右臂大幅度朝上劈去,空中的降灾随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掉头,直刺魇的中央。那么近的距离,按理说魇是无论如何无法躲开的,可它竟于中部猛然裂出个空洞,降灾就这样当空穿过。
难怪这么多法器宝剑,全都落败。
魇已被激怒,那团浓墨在空中左右摇摆,时卷时舒,一时发出妇人婴孩的啼哭声,一时发出老者男子的狂笑声,它四百年来食人千万,就有千万种声音供它调遣,说不出的骇人。阴影向薛洋冲来,晓星尘将霜华从足下唤回掌中,猛地击退这致命一杀,与薛洋双双跌坠。
两人坠落,都立刻将彼此护在怀中,落地时搂成一团,从山坡滚下。晓星尘将手垫在薛洋脑后,一路摩擦地面砂石,薛洋心急,想将晓星尘推开,慌乱中手“哗”地一撕,竟将晓星尘半边衣襟撕破,露出男子漂亮的锁骨,他顿时只觉热气往下身涌去,脑中嗡嗡作响。
空中传来的剑气悲鸣打断绮思,薛洋抬头惊呼:“我的剑!”
降灾本欲朝主人飞去,半空却被魇缠上,原本四溢的剑光逐渐暗淡,如困蛛网般不住挣动作响,渐渐被魇吞噬。薛洋自幼流浪,没有传家宝剑,降灾是他费尽心血亲自铸造的,在漏雨的破庙、在幕天的郊外、在闯入的府邸,幼年薛洋独自抱着降灾入眠,与这相依为命的剑感情极深,不禁吼出凄惨愤恨之声。
晓星尘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霜华,足尖点地而起,面沉如水向魇击去。
他使剑素来优雅灵动,但这次却不避不让,一剑直刺那团浓墨,人若惊鸿凌空,眼看就要连人带剑跃入这上古邪祟。
不远处传来宋岚焦急地呼声:“星尘回来!”但只闻其声,不见人影,想必也已自顾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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