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崇把烟掐了,环顾四周没找到垃圾桶,只得捏着烟头钻进车里,把它丢进刚喝完的空可乐罐里。
“说吧,想吃什么?”
他讲话声音不大,刚熏过烟的嗓音带点沙哑,笑起来痞气重,让人心痒。景允坐进副驾驶座,扯安全带的间隙用手揉了揉胸口,有些气闷。
他降下了车窗,看向外面。
“铁板烧吧。”
康崇发动了车,熟练地打个转向,往主干道上开。他知道最好吃的那家店在什么地方。
俩人沉默着听车载广播,笔直地走了段路,在交叉口遇见一个九十秒的红灯,康崇终于开口,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居然还挺好看。”
景允冷笑一声,不知是冷多一些还是笑多一些:“少拍马屁。”
到了吃饭的地方,康崇下车后还特意帮他整理了一下,仗着自己长得高,手在他头顶摆弄,把这儿拨过来,把那儿按过去,最后被景允像洗完澡的狗似的一顿扑棱,功亏一篑。他不弄了,无可奈何地笑。
正是晚饭时间,小店生意火爆,需要排队。他俩便取了个号,在门外一字排开的椅子上坐下,左边是一对情侣,右边是一对闺蜜,在自拍合影。景允伸长脖子往前数了数人,似乎没有单独来的。他俩是第八桌。
他拿出手机开始玩消消乐。
康崇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公司的人打来的,他的声音有变化,比平常要正经、沉稳一些,谈论工作方面的事,景允半懂不懂。他一边说话一边靠近,一条手臂攀上景允的肩,整个人腻上来,脑袋挨着脑袋,看景允玩,偶尔伸出手指划拉屏幕,把景允没发现的小动物们拖到一起消除。
周围很吵。他身上有股香水味,和烟草味交缠融合,浑然一体又层次鲜明。
景允觉得他这样挺过分的。
其实也没什么。他俩从小就这样,多数时间一起玩,有时候一个玩另一个看,各有各的乐趣,也一直相处和睦,没吵过架,大小事情都能好好沟通,性格十分投合。康崇脾气更冲一点,会打架,但是不拘小节,不爱计较;景允相对来说闷一点,心思敏感,又因为家里宠爱、保护得太好,比较天真。康崇一般都让着他。
刚才还在自拍的两个小姑娘不知怎地望向这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景允推了康崇一把:“别粘着我,你身上热。”
“有吗?”康崇摊开手掌,隔着T恤摸了摸自己,复又黏得更紧:“那我更得粘着你了。”
两个小姑娘情绪有些激动。
服务生恰好叫到他俩的号:“第八桌的客人!”
景允费劲地站起来,步履蹒跚,单手拖着个大件人形行李:“来了。”
双人份的铁板烧,主食是乌冬面,额外加了一份牛仔骨和一份银鳕鱼,两人在环形餐桌边坐下,面对着一个日本厨师,是个面孔紧绷的中年人,上下翻飞地挥舞着锅铲,有种搞笑的杀手气质。
开胃菜上来的时候,景允拍了张照片发给陈蜜柑,配字:“我和康崇出来吃饭,你来吗。”
陈蜜柑回:“去不成哥,加班。”不一会儿又添了句:“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不能有姓名。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景允抬头问康崇:“周五去看电影吗?”
康崇叼着饮料吸管点头:“什么片子?”
“不知道。”他好像在想别的事,有点心不在焉:“到时候再挑吧。”
炒杂菜好了,端来的盘子上方飘着一团团热气,摆到两人中间。景允提着筷子在碗里捣了一下,把头对齐。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话到底从何而来,怎么就突然兴起了呢。”
康崇尝了个香菇,烫口,半掩着嘴含糊地说:“我还听过‘男人都是猪头焖子’。”
“这是个什么菜式……”
康崇把香菇咽了。“听起来很蠢,很粗暴,但又很香。”
景允矜持地咀嚼着豆芽,口味偏甜。
“是你本人。”
第3章
直到吃完出来,康崇也没解释今晚请客的意义何在,他俩好像碰巧都给忘了,都没提起。结账走人,他们去附近的一个广场散步,消食。
天黑透了,风变得凉爽,适合慢慢走路。他们围着广场周边逛了一圈,中间的人越聚越多,喧嚣与热闹时远时近,让人感到安全。
广场旁边就有一家电影院,存在的年份十分久远了,但是规模不大,放映厅没有几个,设施也稍显陈旧,因此前来光顾的人不多,基本都是出生在飒城的本地人才知道这里。
景允记得小学时学校组织看电影,看那种红色爱国教育片,大家以班为单位,齐刷刷地系着红领巾,在门口那棵披头散发的柳树底下排队。闷热的夏日午后,阳光灼人刺眼,景允困得直打哈欠,后排的康崇两条手臂环抱在他身前,趴在他背上和别的女生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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