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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我,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沃斯塔格干脆地放弃了满桌的食物,迅速起身从侧门离开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都这样?”他只好转向他弟弟,可是后者只顾慢条斯理地舔干净勺子里最后一口蜂蜜。

“你不能指望我给你任何解释,我的疑惑并不比你少。而且我现在需要休息……”当他看到托尔突然热切的眼神时,朝他竖起了一根粘满乳酪和糖霜的食指。“哥哥,我说的是真正的,安稳的睡眠。”

第9章 匕首

等这个秋天过去,一切都会恢复原样。托尔原本对此深信不疑。这个秋天,他有太多的事要做。

他大步走向城堡的正殿大厅,穿过长廊的立柱投下的那一根根细长的阴影时,先祖们的画像在长廊上沉默地注视着他。

算起来,这是他和洛基一起度过的第五个秋天。而他们的关系,似乎就是从那时起开始有了一些变化。

先是阿斯加德北部边境的骚乱,一些受雇于地方领主的雇佣兵团与纽姆海顿的边境驻兵接连爆发了好几次流血冲突,双方各有损伤。这件事经过一系列冗长的谈判后,依旧没有一个能令双方满意的结果。旧的协议已经不再于适用这剑拔弩张的局面,许多条款都需要增改,维持和平所需的利益要重新分割,而这原本应该是洛基最擅长的。托尔或许知道在战场上怎样用最快的速度将敌人击倒,但要他把这种雷厉风行地行事风格运用到谈判上也未免太过勉强。作为一名天生的武将,他熟知用兵之道,对北方驻地的每一处哨岗都了如指掌,却总被这些隐藏在话语和文字间的陷阱弄得焦头烂额。

他需要洛基。

但奥丁拒绝了他的请求。在局势刚刚显露出一丝紧张的苗头时,他的兄弟就被禁足了。没有任何理由,只因为他微妙的身份,不再适合出席任何重要场合。父王说,这也是民众们的意思。

这么多年来,阿斯加德人对于这个北方来的“二皇子”的关注从未有现在这么多过。谈判开始时,他们原以为这个纽姆海顿的王室成员会是一个很好的筹码,却发现纽姆海顿人早把他当成了“敌狼养大的野狗”,不屑于承认他的皇族身份。除了当年把他送走以维持表面的和平,现在他是死是活对他们来说不具有任何价值。而阿斯加德人自己,也对他缺乏最基本的信任,视他为叛徒和内奸。特别是当他们发现这个人质不能换来他们想要的赎金时,这种不满和猜忌被他们用更直接的方式表露出来了。

谣言街坊间在流传,明确指出所有的不幸与阴谋都是由这个邪恶的叛徒在背后指使的,包括边境上被雇佣兵们的内斗□□成焦土的小镇,因盗贼和强盗的洗劫而空无一人的村庄,甚至还有近来在阿斯加德城郊横行的一场瘟疫。街头巷尾分发的传单上,他的名字被画上一对弯曲的长角,与各种传说中的妖魔列在一起,在围观者激烈的怒吼声中投入火堆中烧掉。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了,那个顶着一张漂亮无害面孔的恶魔花了好几年时间施展幻术,以骗取阿斯加德皇室的信任,供它为非作歹。人们叹息着说。可怜他那宽厚仁慈的兄弟,被他自己的善良蒙蔽了眼睛。

对于这一切,奥丁的要求只有一个——洛基必须保持沉默。只要他不做任何事,人们就会一直瞄准这个显眼的靶子不放。与此同时,托尔与纽姆海顿紧张的谈判至少不会受到太多舆论的影响。在等待民众们激愤的情绪平静下来之前,他将获得更多喘息的机会。即使他不成熟的外交技巧犯下了什么失误,也立刻会有人放出消息,将这错误的根源归结于那个大家期望听到的名字。

这听起来很不公平,但是洛基没有表示任何异议。在与父王谈过之后,他避开所有人,在城堡深处某间的小书房里过起了等同于被软禁的生活。

托尔的脚步停在了长廊拐角处的推窗前,他透过的窗洞看见了庭院的一角。那里草木凋零,夏日的花树已成枯木。年少时,他曾在那里向他的兄弟许诺,将来有一天他继承了王位,定将和他共同治理这个国度。

“王冠只有一顶,但它可以戴在我们两个人头上。”托尔看到那个少年信心满满地笑着,将手搭上另一个少年的肩头。“如果你不接受……那我就在阿斯加德港边划给你一块最好的封地,那里有充足的阳光和温暖的海风。我们可以不时相见,还能在春秋季去同一个猎场打猎。”

年少的洛基背对着长大的托尔,脸看不真切,但他记得那个微笑的表情。如今他也会这样微笑了,在他脑海中构想出一幅无比美好却永远触碰不到的画面的时候。就像现在这个时候。

他开始想念他们最后一次亲吻时的感觉,每当这时他的就会开始无意识地摩挲起右手的那几个指节。

在那个小房间里,他用一种近乎卑贱的方式请求洛基回到他的身边,或者至少也要跟他一起说服父王收回强制他沉默的命令。这不是他应得的。

黑暗中,那双被他用唇齿描摹过无数次的薄唇突然抿紧。洛基拒绝了亲吻,也拒绝了他。

“所以你还不是国王,托尔。”他感觉有一些温热的,咸湿的液体从他们紧挨着的嘴角扩散开来,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你不懂得如何去演戏。戴上你正义与美德的面具,站在舞台中央,那里自然会有人尊你为王。而我,”洛基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会是你脚下的愚者和弄臣。”

之后他们没再见过面。直到“那件事情”发生了。

托尔从窗边离开,继续朝大殿走去。即将与他的弟弟再会,他的心情却十分矛盾,脚步迟疑不定。半是期待,半是悲哀。

范达尔在大殿里等着他。托尔的身影一出现,他就快步上前,告诉他现在的状况。

“……找到他了,是海姆达尔最先发现的。我让他先不要向国王陛下禀告,直接来通知你。”范达尔看懂了托尔的目光,他有些犹豫地说。“洛基……他看上去非常糟糕,而且不让任何人靠近。我和海姆达尔被他赶了出来。”

他们俩来到了城堡地下最隐蔽的酒窖门前,被撬开的铜锁就挂在虚掩着的木门上。范达尔替他拉开门,却没有跟上去,只是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酒窖对托尔来说是多么熟悉啊,这些架子上整齐排列着的瓶瓶罐罐陪伴他度过了多少个闷热的夏日午后,尽管到头来他还是没养成喝酒前看标牌的习惯。在怀念夏天的同时,他克制住自己不去想当时陪在他身边的另一个身影。

往前走了两步,他的鼻尖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酒味。这酒味由于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混杂了泥土和橡木桶的气息,泛着一股刺鼻的酸味,没人愿意在这种气味里久待。

托尔的靴底踩到了几片酒瓶的碎片。碎片旁的地面上,一大片新鲜的酒液还未干透。空酒瓶堆积如山,大半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打转。顺着它们向前看去,洛基就坐在酒瓶堆得最多的地方。

他看上去比上次分别时更瘦了。他的两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他光着双脚,衣衫不整,背靠着酒窖的墙壁才勉强坐直了身子。

听到有人进来,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下意识地抄起离他最近的酒瓶朝脚步声传来的地方扔了过去。

酒瓶在离托尔很远的地方摔碎了。这虚弱的反抗动作没有一点准头,却足以表达发出者的意思。

“滚出去。”他听到洛基用嘶哑的声音吼道。他双眼通红,眼神涣散,披散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杂乱的垂落在额前。扔出酒瓶的手戒备地半举着,做出防卫的姿态,仿佛周围都是看不见的敌人。

托尔尽力让自己无视眼前的一切,无视在心头翻涌的种种情绪。

“跟我回去。”他朝洛基走了过去,踢翻了沿途的酒瓶。瓶子骨碌骨碌地翻滚到洛基身边,他抓了起来,却没来得及扔出第二个。

“滚开。”当托尔在他面前蹲下,与他对视的时候,他仍然没有一丝表情。

“你在这里躲了将近三天了。”托尔说。“你甚至没有出席母后的葬礼。”

弗丽嘉。提起这个名字时,洛基才稍微有了一些反应。“她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死在了纽姆海顿。”他咬着牙,面容因痛苦而扭曲。“我不是她的儿子,我没有资格出现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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