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已经有三年了……”
彬鸢折断手中的稻草:“是啊……”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五年了,这五年的时间他从荣华富贵皇太子跌入商极平凡卖货佬,一步一个脚印爬到今天,当真是无比心酸。
经商的这三年里,他们跨越浮桑国人从未到达过的国家,从未有人踏足过的森林。途中,一些结伴前行的兄弟饿死在了路上,几百号人最终只剩下四十几人。
最艰难的莫过于沙漠地带,那段时间没有水又没有粮食,一个商队里同行的仆从忍受不了饥饿,竟活生生将自己手臂上的肉撕下来吃掉。最后那人也没有成功的活下来。
临死前,那人还请求着彬鸢,说,等他死后,让他们将他的尸体分了去吃,这样才能走出沙漠。
彬鸢这辈子无法忘记食人肉的滋味了……也一点儿不想回味。
“小鸢,听说你被赶出了皇宫,这些年过得可好?”彬旭抬头很想看一看记忆当中留存的弱冠少年。
只不过时间总是在流失,他记忆中的弱冠少年早已经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兄长放心,鸢儿现在是朱雀城城主,经商,一切安好。”
经商!
堂堂一个皇子竟然被迫去卖东西,彬旭无法想象他自幼乖巧的三弟这些年来一个人独自闯荡到底经历了什么。
两人聊到这里,空气又变得凝固,直至最后谁也没有回答。彬鸢靠在墙上闭上眼睛猜测兄长或许是睡了。彬旭被吊在墙上低垂着头,死咬住嘴唇,不肯将喉咙里多余的问候说出来。
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他不想去接三弟的伤疤。如今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最好,反正如今他也不再是什么皇子。
第二日一早,崔统领带着几个士兵奉圣旨带走彬鸢,墨野被强行扣下。
绕过宫中的弯弯道道,彬鸢又来到了墨绿色瓦片的宫殿门下,今日与往日有些不同,殿门口不见仆役,只有小德子半弯着腰恭恭敬敬的守在外面。
见彬鸢被压着到达,尖着嗓子冲着宫殿里的人宣道:“朱雀城城主带到!”
“宣。”紧闭的宫殿里传来一声回应,正是隔日不见的彬觞。
“朱雀城主大人请!”小德子挑了挑眉毛,将门拉开,半弯着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彬鸢可一点儿也没有从这宦官身上看到恭维的气息,有的只是傲慢无礼的渺视、背道而驰的嘲讽,他冷哼一声:“狗东西。”无视那狗东西张牙舞爪想要报复他的恶劣眼神,气轰轰的迈开腿跨过门廊。
隔了一日再见,麒麟金椅上坐着的那人没有丝毫变化。英挺的五官英气逼人,精壮的身躯将华丽的黄袍衬托的威风凛凛,一看就是一个经常习武的好料子。只不过此时此刻那人正拿着一股冷冷的眼神看着,刚刚才走进来的彬鸢。
两人目光相对,彬鸢不情不愿的鞠躬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彬觞冷哼一声,嘲讽道:“既然在朕的面前称臣,爱卿可有作为臣子的觉悟。”
扭捏站了半响,依旧没有等来仆人递板凳的彬鸢此时此刻总算是明了,他估计是做坐不成了,只能干瘪瘪的站着,听着那上位的人继续说道。
“朕登基三年来,设立天下赋税减半,举民开拓荒土,设立私塾,让寒门子弟也有做官的机会,朕这个皇帝难道当的还不如先皇吗?”彬觞漫游漫游的走下台,来到彬鸢身侧,将宽大有力的手拍在彬鸢肩上,盯着对方眉目如画的侧脸看了半响,高声宣扬:“三皇兄觉得呢?先皇他这些年来都干了什么,三皇兄不清楚还是在装聋作哑。那只懂得求仙问道、遗情处处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去敬仰的?”
老皇帝是一个贪生怕死受人蛊惑的顽固之徒,在世时不知被哪个妃子灌了迷魂汤,耗费大量的国银举国上下招纳神徒只为炼得神药。把好好一个繁荣国家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赋税一年比一年高,朝廷奸臣指鹿为马,活生生的逼死了一腔爱国忠士。
彬鸢承认那满头白发眼角发青的老皇帝的确不是一个好皇帝,可他当之无愧是一个好父亲。虽然,这个好父亲只限制于彬鸢内心。
彬觞的身母死于宫斗,他的幼年便是在冷宫里长大,可能看了太多世态炎凉,才能稳当的走到今天的位置。
对于那一声兄称,彬鸢朦朦胧胧想起了五年前他一脸懵逼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情景。那时的他全带着免费旅游的心态游览皇宫,在御花园喷泉的角落下,看到了一个十五六岁地少年被一群宦官欺负,他权当作为举手之劳救下少年,在伸手将那人拉起来的瞬间,听到了一声怯生生的低唤:“三皇兄。”
此后,他们便再也没有交集。往后再见面的时候,便是一把剑横在彬鸢的脖子上,两人的位置发生调换,成了彬鸢跪地仰看着那人。
“父皇他的确不是一个举世明君,也的确愧对百姓……”彬鸢低声回答,一双瑞凤眼中含着雾气,他并不讨厌那个总是笑嘻嘻没什么威严的白发老头,虽然那老头作恶多端,可终究给了这具身体独一无二的父爱。
这也正是彬鸢在21世纪不曾拥有过的情感。他是单亲家庭,父母离婚后他便跟着母亲一起生活,一个城市接着一个城市漂泊,最记忆犹新的便是小区楼下的楼道口,小时候他总是坐在阶梯上等着母亲回来。
不知是哪一年开始,母亲独自一人归家的影子后面多了一个宽敞的肩膀。他知道,母亲需要一个依靠。母亲再婚以后,他又跟随着父亲一起生活,那个整日抽烟喝醉后倒在沙发上一睡不醒的男人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依靠,这样的日子一直陪伴到他长大,最后,在他上初二那年亲眼看着穿着警服的叔叔们带走了父亲。
也是此后的一段时间,彬鸢回忆着那个和他相处了最久,却最终没有走到最后的父亲,心思尤为复杂。
男人爱抽烟、爱喝酒、爱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虽然从不打骂彬鸢,也会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悄悄攒下钱来为他买一件厚实的衣服,但从不主动与彬鸢搭话。彬鸢一直知道,父亲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虽然他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小偷,但在他心里,不善于表达的他也是伟大的。
往事很难做到抽刀断水,有的人可能忘得干净,有的人却是刻骨铭心。彬鸢与彬觞恰恰都属于后者,一个恨,一个爱(父爱~咳咳大家别想错了~)。
“我知道父皇他愧对于你。陛下如今已经做了皇帝,何不放下往事,卸除心烦,可好?”彬鸢怜悯回答,一点点抬起目光应上对方。
“呵!”话从来都是说的轻巧,彬觞屈辱的抽开手,迅速掐住对方的脖子,泄愤道:“忘掉!一句戏言,就让朕忘掉一生耻辱!这笔买卖你可算得真好,三皇兄,彬鸢!父皇怕不是把你的脑子给养傻了?还是这三年来做买卖算钱算傻了?你还真当自己是皇太子殿下!你有什么资格和朕谈判,朕要你死你就得死!”
“咳咳……!”彬鸢被掐的一时有些懵逼,反应不过来,背靠着柱子的身躯一点点滑落在地,可那双有力的手依然没有从他的脖子上移开,力道反而越来越紧。
他伸手去扒开脖子上的手指,只是徒劳,眼见就要窒息,那双掐着他脖子的时候,突然松开,一把将他扫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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