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侯已经不在他的高座席位上了,膝行两步凑到徐先生跟前,一把拉住袖子:“先生快讲!”
徐先生对齐侯露出无可奈何又不得不为的坚决表情:“把葛大人连同这张协议一道推出去,为齐国挡灾。”
杀一人,表诚意。
齐侯傻了:“啊?”那可是寡人小舅子呀,你要杀了他,寡人在燕朝还有何立足之地?不得被夫人活活掐死!
徐先生教训道:“正是因为君上的纵容宽仁,才令葛实有恃无恐、肆意妄为,连这种明显是引战陷阱的协议都敢瞒着君上私下签订。君上若再□□让,不仅使此次祸事不得破解,此厮也必愈加肆无忌惮,再做出更无可挽回之事来。”
“引战陷阱?!”
“齐人协助郑公子谋杀兄长未遂,难道不正要掀起两国战火?”徐怀正色。
齐侯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他原还想着干脆撕毁协议,或者重写一份,只说郑喆找葛实买了两个人,并不说作何用途,也许能侥幸逃过一劫。却没想到设局者目的如此狠毒。
徐先生冷笑一声:“我看那公子喆怕也是局中之人啊。”
齐侯完全跟不上徐先生的思维,只好老老实实问:“先生何出此言?”
“以城池做筹码,是叛国明证。这白绢黑墨的,怎能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私钤光明正大印于其上?况且,使臣的上一封来信不是说,高猛严进还是公子喆亲自带人闯进齐驿馆抓走的么?若其中真有勾结,又哪里敢将人活生生交到司刑狱的小司寇手中?不过,郑宗室自己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头疼去吧,咱们只要切断牵连到齐国的线索就算了事了。”
“啊,”齐侯五体投地了,“寡人何其有幸能得先生相助!早听闻燕世子岫的揽雀楼揽尽天下能人义士,大材辈出,想不到有一日寡人还能得到其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位!实在三生有幸!”
徐先生淡然一笑:“君上谬赞了。不过,说起揽雀楼,臣前几日竟在齐都大街上遇见了从前的一位同僚。两年前燕都血案死了不少人,没想到他能逃出来。此人昔日也是世子的入幕之宾,论才干不在臣之下。君上若能得他相助,想必会如虎添翼。”
即使在新主人面前,提其吕岫也称呼亲切,仿佛当年还在座下为世子效力之时。
一旁极有眼色的寺人见谈话氛围缓和,齐侯坐回了上座舒舒服服靠着,便端来果糕掺上汤水,轻手轻脚给熏炉添香。
一口热汤下肚,十分熨帖,齐侯颇感兴趣地问道:“何人能得先生如此赞赏?”
徐先生也喝了口汤歇了会儿气,道:“主要是此人年纪尚轻,臣一把老骨头干不动了,他还能接上。这人原名陈缜,是燕国宗正家小女儿的儿子。他母亲未婚而育,宗正引以为丑闻,断绝了父女关系。陈缜由族里宗祠抚养长大,十一二岁便被送入稷宫念书,认识了大他五六岁的世子岫。两人有同窗之谊,陈缜后来就被直接选入谋臣之列,为世子岫出力了。陈缜的才干无可争议,却因为身世缘故,颇受人议论。”
“哦?”齐侯对八卦也很感兴趣,吭哧吭哧地咬着糕点。
“传闻宗正家小女儿原来是承欢的燕公,生下陈缜却应该叫吕缜。也不知是不是流言尴尬的缘故,陈缜对他传闻中的亲兄长世子岫并未有多亲近,时常冷言冷语,瞧着倒像有多深刻的矛盾似的。呵呵。”徐先生又喝一口汤,歇一会儿气。
齐侯道:“吕岫后来是被烧死在世子府了吧?”
徐先生一声叹息:“君上说的不错。期门骑大肆屠杀当晚,臣应领了世子命令出了城,才侥幸逃过一劫。臣记得那时陈缜应当是在世子府商议遣散门客一事,期门骑将世子府围得水泄不通,一把火烧得只剩灰烬,连世子的尸身都寻不到。也不知陈缜是怎么逃出来的。啊......”他说到此处又想起了别的,“臣在街上遇见他时,倒是还见着了另一位熟人——从前世子的贴身侍卫,阿青姑娘,”徐先生恍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呵,或许这就是他得以脱身的缘故吧。”
齐侯听得一头雾水,所幸他又更关心的:“先生果真能说服陈先生为寡人所用?”
徐先生注视着热汤的雾气出神,雾气里有细小的水珠,仿佛他第一次造访世子府的那场毛毛细雨。
“啊......君上放心,陈缜与臣有同僚之谊,想必不会拒绝臣的请求。”
同为世子效力的情谊,世子府的幕僚都不会忘记。毕竟,世子就是这样一个重情义、真性情之人啊。
第34章
飨礼之后是食礼,食礼过后还有燕礼,郑序成天忙得脚不沾地。小司寇再也没来过,只留下了驿馆外仍在执勤的虎贲军。驿馆内则被姜虞的延林卫严加看管起来,这厮估计是将与郑喆同行的所有人都视作嫌疑犯,就准备押解回郑都严刑拷打了。
自那日姬疏渡了些灵气,郑喆的烧就退了,只是依旧头疼且精神不济,在榻上萎靡了三天。好容易第四天能下地走一走,郑都的信又来了。
郑都统共就递了两封信来,两封都是司马家二公子姜洲的。第一封信带来了坏消息,国君与薛太傅盯上了同郑喆交好的世家子,郑喆连回信都不知能递给谁。不知道给谁也要递出去,所有人都在郑都混乱的局势里等待他的指令。郑喆的回信就夹带在请求调查高猛严进二人在郑都行踪的信件里。
小司寇在这件事情上倒看得清楚。明明只需要询问郑序姜虞就能清楚的事,郑喆偏要写封信,内容是什么不清楚,寄给谁也不知道。
姜洲收到信件后过了挺长一段时间才有了回音。窗棂外传来咯咯的轻微撞击声,若黛在一旁收纳砭石,郑喆穿好外衫才慢腾腾挪过去打开窗户——鸽子乌青的鸟喙一搭一搭扣在木框上。
飞鸽传信是郑喆在信中特意提醒的,以免被有心之人发现姜洲与他来往密切。没想到适逢衡城变故,姜虞密切监视起他的行踪,正好也去不了递铺了。
郑喆拿着绢纸坐回榻上,咳嗽两声。
若黛收了医箱正要去煎药,立刻敏锐回头。
“你去吧去吧,”郑喆无奈摆手,“没大事。”
若黛真不愧是他母亲派来的,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比他还能操心。
远山和她比起来,简直是小孩脾气。郑喆心中叹息。这时候不见人,大概又是在门口和看守的延林卫大眼瞪小眼吧。
他慢慢展开绢纸。姜洲大概是给他打下手习惯了,汇报工作思路清晰、文字简洁。总结起来就六个字——形势一片惨淡。
设立课税副司的事宜被国君搁置,原先由郑喆推荐就任的十来位督察佐官也突然被革职。鹿鸣馆的谋士原本在郑都活跃频繁,各家府邸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一夜之间也开始吃斌闭门羹,所提意见尽皆不予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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