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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es点头致意。“Armando。有什么消息?”

“下城区已经失陷。”

令人失望,但并不意外。这是——现在也没有必要否认了,这意味着过去这些天来一直勒在他脖颈上的绞刑索又拉紧了些。“那么我需要去作战室了?”他问道,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因为不论陷入何等窘境,他的下属都会感受到自己首领的情绪,而他们总能感受到希望。如果他能决定的话,希望永远存在。

使他需要凭空给他的下属创造希望,希望亦会存在。

“恐怕是这样的。”Armando答道。

“那好吧。”他还能说些什么呢?谎言?Armando知道——明白下城区失陷意味着什么,对于Armando这样出身下城的人来说,也许比Charles,这位终身生活在宅邸中的领主还要明白……

Armando静默地看着Charles转过身,将孩子送回到房间另一侧的摇篮中。最好让他休息吧,今后也许再难有片刻的安宁。“帮我把保姆叫过来照看他好吗?”他转头说道。Charles话音刚落,Armando就消失在走廊中去听令行事——通过布料摩擦抛光过的旧木地板的声音可以判断出来。

他的手下有Armando这样的得力干将,这或多或少令他感到宽慰。他们都是勇敢,忠诚的人。但是,他们的存在让他感到安慰的同时也让他的心里升起一团酸涩,他辜负了他们。更有可能的是,正是他们的忠诚让他们陷入了如今这般水深火热的境地。愧疚灼烧着他的内心,几天前,他从梦魇中醒来,梦中它穿破自己的胸膛挣脱出来,只留下一个空空的洞口。Erik伸手进去挖出了他的心脏,他满意地微笑着,看着它在手中有力地跳动,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某种有毒的绿色液体——愧疚的实体——那液体一滴滴流回他胸口的大洞中,继续蚕食着其他的器官。

从此Charles再难入眠。

他小心地把婴儿床上的被褥拨到一边。大多数晚上他都在照看David。睡眠于他而言是奢侈品,他儿子的优先级总是排在睡眠之前——正如他不会将自己的骄傲置于国家之前。他会尽自己所能拯救尽可能多的人。

“战斗还是逃跑,嗯?”他喃喃道,在安置好David后弯下身在儿子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David对于被送回摇篮中感到不满,他在Charles的触碰下不安地乱动着,但令人庆幸的是,他没有屈服于大哭大闹的冲动,否则这很有可能成为压倒Charles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神经太过紧绷,若是听到儿子不适的哭声恐怕会让他崩溃。

现在还无法看出来,但是每当这样的时刻,他很容易就会想象David继承了他的读心能力。他似乎确实有共感能力,正如Sharon Xavier会解释的那样——如果她愿意拨冗与自己那恼人的孩子交谈的话——Charles的变种能力也是由此开始显露的,他会无意识地抓取离他最近的人的思维并读取他们的心情。显然,就像David一样,他也会据此做出反应:他的儿子很善解人意,能够压抑住哭泣的冲动,只为了使父亲免受苦恼与不安的折磨。

尽管如此,他其实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拥有他的天赋——但是David是完美无缺的,如果这是他的能力,那么它一定也是完美的。

Charles悄悄溜出门去,正在此时保姆从门外进来。他给了她一个温和的微笑,向她传送了一股镇定平和的情绪:她的脸颊太过苍白,嘴唇紧抿。他只好尽自己所能舒缓她的紧张情绪,这似乎微不足道。

然而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微不足道之事往往至关重要。

“谢谢你,”他告诉她,“请不要把他带出房间。如果他需要任何东西,随时告诉我。”

她热切地点点头,细长的红色发辫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她是个好女孩,安静内敛但聪明伶俐,从她与David的互动中便可看出。她还太年轻,就要被迫经历这些,不过,他也同样无法想象谁能老成到足以面对战争。他肯定没有。29岁——诸神保佑,大多数时候他确定自己还不到当父亲的年龄,更何况统治国家与指挥战争。

看到她明白了自己的指示,他感到很满意,他阖上门,跟上了Armando的脚步。Armando今日的穿着几乎称得上随意:一条膝盖处沾着泥土的橄榄色裤子,一件深棕色的外套,腰间用皮带束紧,但外衣的下摆却长短不一,一部分松松地堆叠在腰间,好像他是和衣而睡的。这确实很有可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Armando昨天的装束也是如此。可以理解。在作战室中,他们早就不在意制服那些规定了——这太过显眼,尤其是在他们不得不准备逃跑的情况下——当意识到这一点后,自此开始他们的着装水准日益恶化,更换衣物在这种情况下就是浪费时间,每一秒都有可能是末日,而在衣橱中挑选衣服花费的精力本可以用在更好的地方——

噢,Charles也没有换装。也就是说——他整晚没睡?显然是的。回想起来——对了,太阳已经落山,他点了支蜡烛,在办公桌上打了个盹,醒来后一直阅读到晨光熹微之时。那一定是日出时分,虽然他没有将那稀薄的光线与早晨的来临联系起来。

这至少解释了为什么他仍穿着那件松松垮垮的蓝色外衣。就像Armando一样,他系上了腰带,短袍盖住了他的背部,下身是黑色裤子与及膝皮靴。他的皮带上甚至还有一把匕首,他从未取下来(匕首和皮带均是)。一把枪也许更适合远程攻击,但他有士兵的保护,如果他们失败了,他被俘虏后会更需要一件适合近身搏击的武器——况且,Erik已经成功垄断了Westchester外其他地区的火器制造。现在他又洗劫了Westchester的武器工厂……

那么一把匕首就好。

刺杀Erik也许是个不切实际的想法——Erik毫无疑问会对类似行动有所准备——但是如果他不去尝试就活该遭天谴了。

反正不管怎样,他都在劫难逃。

几分钟内他们就来到了作战室,其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本就无话可说,同时也是为了节省精力,尽管他们话都不多(一个难解的逻辑谜题,这让他唇角微扬,虽然他为何在意这些事的原因并不明确。)

作战室传说中是为了应对灾难性事件而建造的,而就历史发展的轨迹来看,这种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不论初衷如何,它确实能抵挡大部分外部攻击——然而,一旦宅邸被占领,它就会变成一个死亡陷阱,就像任何只有一个出口的普通房间那样。敌人也许无法炸碎墙壁冲进来,但是饥饿很快就会从内部攻破他们:一旦断水断粮,他们自己就会打开门。

“Armando告诉我下城区已经被攻陷。”Charles以这句话代替问候,他边说边大步踏进房门,落座上首,他的臣属已围坐在桌边。许多高级将领正在前线设立防线,留下的是他们的代理人——光荣的信使,他们的任务就是在Charles和将领们之间传递消息。

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力不足或者身份低微。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意味着这些信使都是年轻人——前途似锦,但是资历较浅,尚不足以掌握大权。

无人应答,Charles极力克制住揉捏太阳穴的冲动: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Boston有任何消息吗?”如果北部接壤的地区与他们取得联系的话……若Erik继续北征的话,他们则将唇亡齿寒。而目前的情况是,在16个区中,只有他们与Upper North尚未屈服于Erik的枪炮之下。Genosha向来最为强大,但是在Shaw发动战争企图征服其他区域之前,它对这些区域并没有直接管辖权。

当Erik杀掉Shaw的时候,征战本应该停止。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只是一段记忆,但只要回想起来,那冰冷的感觉便足以让Charles捏紧桌角。在Erik知道Charles是什么之前,在他们之间的论辩变为事关私人恩怨——变得比Charles最初想象得更加危险——在很久很久以前,希望存在过。关乎他自己命运的希望。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可谓是自掘坟墓。他不应与Erik变得那么亲密的。如果他没有……

但Erik可能不管怎样也会发现的。

毕竟Erik是那么的聪明——这毫不夸张。他把自己的才智用在了可怕的地方——他让枕头一侧仿佛变得滚烫,使他头不俯枕,让Charles的眼睑仿佛覆满沙砾,使他无法合眼,让Charles的双腿刺痒,直到他不停地在房间内踱步,直到他整日不眠不休,直到他发现自己已无法再去关注如休息这般无关紧要之事。

“不,Boston方面没有任何消息,吾王。”Scott皱着眉道。

啊,好吧。这不是让他从记忆中挣脱出来的最佳方式,但也算行之有效,而那些回忆——他宁愿将它们埋藏在脑海深处,永不再想起。

面对Scott无论如何都不会十分令人愉快。这个孩子完全有权利感到不悦,他的兄长Alex正在前线抵御敌军,而Boston方面的沉寂意味着他的命运凶险。他们所有人都命运凶险。

Charles长叹一声,将手指叠在下颌之下。“那么我们只得假设不会有援军到来了。”有人递给了他一张地图,他无言地接过,将它在面前的桌上展开,感受到指尖下纸张清脆的轻响。“然而不幸的是,我们还要在Boston身上赌一把,赌它依然适合我们撤离。若要去Upper North,我们唯一可行的路线只有通过Boston,即便如此,虽然侦查军坚持称Lehnsherr没有兵分两路,我们也不能排除他已通过更微妙的方式渗透入该区的可能。如果他在宫廷中安插了自己的人手,或者甚至挟持了君王,那么我们永远也不会发现——即便发现也来不及变更计划。”他终于屈服了,虽然没有按摩太阳穴,但是挫败地抹了抹脸。“显然,如果有时间的话是可以的,但如果这是最新的进展,Lehnsherr便能指望迫在眉睫的南境危机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了:届时战事紧急,我们根本没有时间或原因去关注一个傀儡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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