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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他多想,伴着张平一声嘹亮的通传声,一个人影从殿外快步迈进来。刘效仍旧弓着身子,不便回头去瞧,只听得那人身上系着的一串金铁之物彼此相碰。夏氏一族所坐之处一片惊愕之声,又夹杂些许酒水泼洒、低语暗骂,而后他忽觉身侧一暗,满殿宝光被一时掩住了,那人跪在了他边上,衣裳布料暗青色的一块,耷在地上。

那人旋即开了口,嗓音清朗,不卑不亢:“臣属携大汗亲笔降书及绢布牛羊若干,拜见大齐天君。”说罢抬起手中所捧之物,恭敬上呈。张平赶忙取了来,跪下奉给刘致览阅。

刘效斜眼一瞧,那一张似曾相识的脸,精致舒朗,可不是夏太傅的次子,那个叛逃投胡的夏翊么?他复又不免一嗤:战事胶着了那么些时日,说求和就求和,说称臣便称臣,如此儿戏,那帮胡虏当这儿是什么地界?

刘效复转念一寻思,亦或者说,自突厥骚扰边界之时,便一直是这个公子哥儿在出主意?

他思索的当时,刘致已通阅了降书。那降书的确普通得很,轻轻薄薄,草木粗糙的面儿,赤色的外封,教人难以想见,内里写着怎样的语句。

刘致没应,撇开早已怒火中烧,气得几欲扑上前去厮打的夏太傅,倒是先望了一眼几案离他几有一丈远的夏翎。

夏翎仍旧是那张叫人见之欣悦的面,远望是风情,近瞧是端肃,清气有增,媚形无减。他也正凝神看着刘致,不过这一回,他将头缓缓挪移,上下点了一点。

刘致回过脸来,犹疑片刻,旋即眯起眼来,将降书一合:

“善。”

第十四章

虽说珍馐齐备,坐在席上的人物们,倒真矜持住了自个儿的身份,不过匆匆几筷子食毕,落了箸,摆出一副议事的样子来。刘效匆匆嚼咽几口,便也停了筷子。知谨不敢张口尝些什么,则更是默默。

邢愈率先于低语声中拨开酒杯,站起身来。这场宴请从始至今,这位千户食邑加身的侯爷就没正经说过一句话,故而此时他一起身,登时掠走半数眼光,将那或如刀剑或如金针的打量纳于一方。

只见他一个拱手,面圣侃侃:“臣坐观诸公饮宴,本不该叨扰圣上的好兴致,只是方才夏小公子投递降书一事,臣不知好歹,尚有一言相问。”

夏郃本就被夏翊气得不轻,只怕再佐以猛药,便要即刻归西。这时又听得汝阳侯点名道姓,原本尚有血气的面色登时煞白如纸。

刘致不露声色,只道:“爱卿请讲。”

“历来古制,夷人求降,须认大齐为宗主,帝后为父母。陛下既已允了突厥的请降,便必要另设招降庆典,方显身份。若依照礼制,届时当请陛下为父。只是古今以来,有母方有子,单拜陛下一人,未免多些缺憾,恐怕也与祖宗礼法有违。”

他这话一出,四下聒噪顿起。夏郃沉下脸来,咬牙切齿,恨不得纵身跃出撕了邢愈的嘴。

邢愈想做什么,刘致何等精明,早已猜着,他却不讲,只问:“那依邢卿的意思,此事当何如?”

邢愈做戏做到最后一折,自觉铺陈已足,又见圣君没有点破,已在心里暗暗欢庆。他立即躬身下跪道:“臣年岁已有半百之数,膝下无福,只淑妃一个嫡女,自小便是掌上明珠。淑妃自入宫以来,梳理宫事,无不勤谨,其贤是阖宫皆知的。陛下即位以来,后位空悬,六宫之治理,当有一个表率,其人须既明且善。纵览后宫上下,唯淑妃一人,地位品德尚合国母之仪。”

邢愈说罢,仰首去瞧圣君神情,只见刘致倚着座,无甚喜色。他于是破罐破摔地干脆挑明:“臣请陛下立淑妃为后!”

半晌缄默。

刘效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出闹剧。刘致原本适龄,外封出宫,许的王妃是夏太傅的嫡女,一位知书达理、行事颇有主意的俊小姐。夏太傅曾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声称:“吾二子之文质,尚不如王妃一毫也。”刘效原本听闻刘致得了这样一位才女助力,形势于己更加不利。只是他尚未决意下手除去,便得天妒红颜。王妃自小体弱,成亲不过两三年便病殁了。此后刘致或是顾着夏太傅的面子,或是当真对王妃有情义,迎了汝阳侯的嫡女入府,亦未抬作续弦。只是夏邢两族,自此便不对付起来。

刘致手指在扶手上头点了点,轻声道:“立后一事重大,非汝阳侯一人可以左右,其间礼典又非一时能够尽备,须经朝议,由众卿定夺。”

这话说得好听,推拒之意真是半点没有遮掩。邢愈面如土色,只得在众人细碎的嘲弄声中退回席中。

刘效心下快意之余,不禁复又去打量高高在上的刘致。刘致板着脸,恍惚一切情绪骤然消弭,然深井之下,是怎样蓬勃的心绪,刘效不得窥见,可也尚能猜测一二。

他心里想的,究竟是哪一个?

尚青涩的暑热在这掣狭的宫内不过降落在荷莲稚嫩的芽苞,降落在日渐葱郁的树荫之上。刘效踏着御园好花好树好鸟雀一年四季不变的欢歌,信步行在园中。这半年,刘效一大半呆在蓟州,余下的一段时日落户边城,再剩下的便是行在路上,当真没有一时半刻好好亲近亲近花草。世人说,见不到摸不着才最是惦念。他看遍了北地的寡素,京城的拘束,竟不可自抑地想起江南行宫里,那一簇一簇,一扎一扎,一捧一捧,落在檐下,落在池边,落进书册中,落进发丝里,皆是风光绮华,曼丽无双,又兼清致雅韵,直教人目醉神迷。那人枕在雕花门上头,满头乱发不羁束起,不知惜花,只知将碎花胡乱吹走。他身量丰长,一张脸却全然是少年尚未长成的模样,此刻神情谨肃,早无昔日散漫之形状。

他缓缓开口:“殿下,有件事,您须得知道。”

刘效深陷过往,许是近日里劳神过度,竟未发觉自个儿早已出了神。知谨只得轻拍两下王爷的手,出声提醒道:“殿下,前边有人过来了,看着像是朝议郎与夏小公子两个,咱们是迎上去,还是避一避?”

所幸刘效常年自制,知谨一出声便回过神来。他定睛一瞧,复又环顾左右,御园为献媚于皇帝,当真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地建起来,几步路远便有一处锦花游廊,精心打理的藤蔓层叠缠绕,倒是能将其中之人的身形遮去大半。刘效当机立断,牵着知谨往里头藏去。

不出片刻,夏氏二人便来至此处,只是立在游廊之外,只听得声响,难视其行动。知谨唯恐自个儿坏了殿下的事,便谨慎的屏息,间或极细声地呼气吐气。

“你叛逃突厥,父亲夜夜为你生气,你倒是颇有气性,给我甩起脸子来了!”夏翎一改先前沉静,火气上头,声响放得大了些。

“我的好哥哥,你怎么这么不知审慎,咱们兄弟间讲话,为何这样大声,倒教外人知道。”夏翊赶紧压低了声响警示道。

知谨闻言,不觉瑟缩一下,又见刘效神色丝毫不见有异,不免有些脸热。

那厢兄弟两个仍在争执:“我此番在突厥做参谋,更胜过在大齐千倍百倍。大齐内里外里,俱是一系的争权夺利。你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叛国是怎样的大罪,父亲请来的那些名儒,俱教不会你报国的精忠!你在这里,即便是有所掣肘,什么富贵不是你的?”

夏翊似乎亦动了气:“你不过仗着比我虚长几岁,在我跟前耀武扬威的。我敬你是兄长,亦曾对我多加照拂,已然专拣好言好语说了。今日情景,我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那个糟老头,卖了姐姐犹还未够,为了他紧巴巴的银钱流水,还要把你也卖给圣君!你原先是怎样一块棱角分明的璞玉,现被他磨成了一块平平无奇的凡石了!”

“好好说着你的事,又来扯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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