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国公子听到公孙滑的声音, 紧跟着祝聃起身离开,又隐约听到假山那边有许多人在说话,皱着眉瞥了一眼酒壶。
郜国公子十分机警, 宽大的袖袍一摆, 直接将酒壶扫进旁边的湖水中, 仿佛不小心, 实则来了一个毁尸灭迹。
郜国公子将酒壶丢进水中, 很快便起身了离开了小楼,扬长而去了。
祁律对着吃味儿的天子干笑两声, 立刻说:“天子,律需要无干扰陈述时间。”
天子微微一笑,不过笑容不是很真切,没有达到眼底, 说:“好啊,那太傅便陈述陈述。”
祁律刚要开口解释,便看到郜国公子从小楼中走了出来,往相反的方向而去,祁律连忙说:“他走了。”
说着竟然伸手推着天子的胸口, 把天子推到一边, 然后挤出去,冲着湖边的小楼疾步快跑。
被推开的天子:“……”
诚惶诚恐的祝将军:“……”
祁律一时也顾不上解释了, 大步跑进小楼, 因着衣摆太繁杂, 险些直接跌在地上。他冲进小楼,发现案几上只剩下一只酒壶的帽子,而酒壶不翼而飞,转头一看, 原来酒壶漂在水面上。
酒水肯定都撒出去了,这么大一片湖面,酒水撒在里面还怎么捞出来?如今也没有甚么高科技的探测仪器,郜国公子这个毁尸灭迹来的真是高明。
祁律眯着眼睛,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酒壶,心想着这个郜国公子还挺谨慎。
祁律盯着湖水中的酒壶,天子被推开之后终于回了神,黑着脸大步走进小楼中,祁律背着身,面对着湖水而立,根本不知天子的“淫威”已经逼向自己。
祁律突然感觉后背一暖,天子已经贴上来,紧紧的贴着祁律的后背,还微微低下头来,这动作仿佛就像是将祁律直接抱在了怀中一样。
祝聃和公孙滑还站在亭子外面,祝聃看到这个场面,大吃一惊,他是个老实人,不知祁律与天子刚刚发展出来的奸情,一脸瞠目结舌的模样。
公孙滑却是个有眼力见的,立刻拽着祝聃说:“祝将军,走罢。”
祁律被姬林来了一个后背杀,这还不算完,天子微微低下头来,温暖的吐息倾洒在祁律的耳畔,便听到天子性感沙哑的声音说:“好啊,太傅越发的猖狂起来了,昨日是骑在寡人的腰上,今日越发的做脸,竟然已经骑到寡人的头上来了,还敢推寡人了?”
祁律:“……”骑、起什么鬼?
祁律脸上发烫,不赖自己脸皮薄,是个人听到天子说这么无赖的话,脸皮肯定都受不了。
在没有交往之前,祁律以为天子就是个纯洁的小奶狗,那种特别乖巧的小男友类型,哪知道交往之后祁律才发现,天子根本不是小奶狗,而是一头大野狼,花样百出,每天都能给自己惊喜。
祁律赶紧打岔说:“天子,这个郜国公子十分机警,看来咱们要从郜国公子身边的人入手查起了。”
姬林没有放手,仍然上演着自己的后背杀,从后面搂住祁律,自他的耳朵上轻轻啄了两下,又化身粘人的小奶狗,说:“太傅你说,该如何查?”
祁律被他啄的十足发痒,不只是耳朵痒,心坎儿里也痒的厉害,当即把心一横,突然转过头去,一把勾住天子的颈子往下一压,抬头来狠狠亲在天子的嘴唇上。
姬林也没想到祁律这般大胆,突然便迎合了上来,他还以为祁太傅是个有贼心没贼胆儿的人,只能任由自己欺负。
祁律狠狠亲了姬林一下,趁着姬林怔愣的空档,立刻开溜,说:“天子,律先告退。”
说完,一溜烟儿大步冲出小楼,直接跑了个没影儿。
姬林还在怔愣,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轻笑了一声,眼神中尽是宠溺和温柔。
祁律从小楼跑出来,心脏“梆梆梆”的猛跳,回想起方才天子一脸怔愣的模样,祁律只觉自己便是做大事业的人,又果敢又机智。
祁律扳回一盘,唇角噙着胜利的笑容,很快就进了膳房。
祁律进膳房来给公子冯做膳食,眼眸来回来去的乱瞟,和膳夫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拐着弯子的问起郜国公子的事情,说:“郜国公子每次来膳房,便没有找人帮忙么?”
膳夫们不知道祁律在打听郜国公子的事情,很自然的说:“郜公子每次来都不怎么找人帮忙。”
“是啊,小臣从未见过郜公子找人打下手,每次做的菜色都十足简单,也不需要打下手。”
“说来也奇了,郜公子做的菜色卖相一般,用料也不讲究,又如此简单,竟十足美味,真是奇事一件!”
祁律心中想着,怎么能不奇呢?因为郜国公子在菜色里加了“五石散”啊,那可是上瘾的东西,幸亏也是这些膳夫们吃的不多,郜国公子不是专门给膳夫做来吃的,可能也只是让他们试一试,所以这些膳夫还没有上瘾。
其中一个膳夫说:“是了,其实小臣见过有一个膳夫给郜公子打过下手。”
祁律立刻说:“是谁?”
膳夫说:“小臣也不怎么认识那人,说起来那人不是咱们宫中的膳夫,还是跟随天子与太傅队伍中的随行膳夫呢!”
随行膳夫?祁律眯了眯眼目,似乎觉得聊天聊出了大问题。
那膳夫还在唠嗑儿的说:“那日小臣也是偶然撞见,郜国公子让那个膳夫帮忙。”
祁律立刻笑眯眯,十分亲和的说:“你可还记得,那个随行膳夫的模样,叫什么名讳?”
膳夫不明所以,说:“记得记得,当然记得,小臣记性一向不错的!”
膳夫口中的这个随行膳夫,还真是天子队伍里的膳夫,天子从洛师出发,一路上队伍里的人可不少,什么样的仆役和小臣都有,自然不缺随行膳夫。
而这个随行膳夫,其实并不是洛师来的人,而是当时在公子冯的山寨里带出来的人。
这个人是跟随在公子冯身边的老人,因着祁律收服了公子冯,所以公子冯把山寨上的弟们全都带了下来,其中就有这个膳夫。
祁律当真是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公子冯有恶食之症,所以平日饮食很注意,他有专门的膳夫照料饮食,便是这个膳夫了,跟随公子冯多年,所以公子冯十足信任他,公子冯的眼目出现问题之后,大家一直在排查公子冯身边的寺人宫女,但都很信任这个膳夫,毕竟这个膳夫一直跟着公子冯。
哪知道,竟然就出现了岔子。
祁律让公孙滑默默的去打听这个随行膳夫的消息,得出来的结论竟然十分惊人,这个膳夫并不是宋国人,他虽然一直跟着公子冯,但其实是郜国人,是因着老家出现了灾祸,所以才逃难到了宋国,跟在了公子冯身边。
公子冯当年被宋公与夷斩草除根,逃出了宋国,膳夫也跟着逃了出来。
祁律幽幽一笑,说:“好嘛,原来是郜国人,这就联系上了。”
公子冯在薛国出现了坠马的状况,眼目相继出现了问题,祁律还在奇怪,那时候他们也不认识郜国公子,郜国公子还在宋国的馆驿住着呢,怎么就和公子冯扯上了关系?
原来问题便出在这个膳夫身上。
公孙滑眯眼说:“只是……太傅,就算如今咱们查到了这个膳夫是郜国人,但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和郜国公子有什么密切的来往,该如何是好?”
祁律淡淡的说:“没有证据?那还不好办么?律便亲口问问他。”
天色混沌下来,膳夫们全部离开膳房,各自回了屋舍休息。一个膳夫捶着自己的手臂走到房舍门口,“吱呀——”一声推开门走进去。
“嗬!”他刚推开门,立刻抽了一口冷气,不为别的,黑洞洞的屋舍里没有点灯,但是却有人在里面。
有人端坐在简陋的席间,手中端着一个精美的羽觞耳杯,正在饮水,动作十分悠闲自得。
膳夫吓了一跳,定眼一看,颤巍巍的说:“太……祁太傅?小臣拜见祁太傅,不知祁太傅大驾,可有什么吩咐?”
祁律抬了抬下巴,“嘭!”一声,房门直接撞上,那膳夫被撞门的声音惊的一个激灵,连忙回头去看,便看到房舍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虎贲郎将祝聃,另外一个则是祁太傅身边的红人,郑国公孙滑,方才便是这二人将房门撞上。
舍门关闭,屋舍里也没有点灯,瞬间陷入无尽的黑暗中,祁律坐在席间悠闲饮水的面容也瞬间蒙上了一层昏暗,那温柔的脸面都变得不是那么清晰了。
祁律笑着说:“吩咐?是了,律的确有事儿吩咐你。”
膳夫立刻跪在地上,看起来十分恭敬,但是仔细一看,他的双手微微打颤,腿也一直在颤抖,惨白的脸色藏在黑暗之中,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似的。
膳夫说:“太太太……太傅请吩咐,小臣……小臣能做到的,一定鞠躬尽瘁。”
“哆!”是祁律将羽觞耳杯撂在案几上的声音,这声音不大,也不是很吓人,但是膳夫却又是一个激灵,吓得直抽冷气。
祁律笑眯眯的说:“律这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因此想要找一个人来请教,这思来想去的,只有你能解答律的疑问了。”
膳夫赶紧说:“小臣……小臣只是一介小人,不……不懂甚么,实在不敢给太傅解惑啊!”
“不不,”祁律很谦和地说:“术业有专攻,这个问题,只有你能为律解惑。”
祁律顿了顿,幽幽的说:“律正在找一种,吃了之后能让人浑身发热,精神百倍,而且飘飘欲仙的东西,是了,这样东西吃了还会上瘾,简直是日思夜想,寝食难安,你可知道这是甚么东西?”
“小人……小人不知道!”膳夫立刻“咚咚咚”的磕头,激动的说:“小臣不知啊!小臣当真不知!太傅饶命,太傅饶命啊!”
祁律只是说了一句,那膳夫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不知道,但是他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了一切,显然这个膳夫是知道这种东西的。
祁律“哦?”了一声,说:“你不知?”
膳夫肯定的说:“小人……小人不知,当真不知!”
祁律说:“无妨,律这里偶得了一些。”
他说着,从宽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轻轻晃了晃小瓶子,里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很细腻的粉末声,继续说:“律偶得了这如此好的灵丹妙药,但是不敢贸然试用,所以便想找一个人来试药,你觉谁合适?”
房舍光线太昏暗了,祁律突然拿出一个小瓶子,那膳夫吓得险些昏死过去,眼睛一翻,直接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凄厉大喊:“太傅……太傅饶命啊!!”
祁律明知故问的说:“律做了甚么?竟然叫你如此讨饶?别急着叫,你不是不知么?很好,律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才知道。”
他说着,“哆!”一声,将小瓶子往案几上一墩,笑容收敛,冷声说:“祝将军,还不请他试药?”
“是!”祝聃立刻上前,说:“卑将敬诺。”
膳夫跳起来便要跑,但是哪里跑得过祝聃?祝将军一把将那膳夫擒住,直接按在地上,捏住那膳夫的两颊,膳夫“啊啊”大喊着,只觉得腮帮子一酸,嘴巴不由自主便张开了。
公孙滑拿起案几上的小药瓶,“啵!”一声扒开塞子,面带微笑的走过去,轻轻晃动着小药瓶,发出“沙沙簌簌”的响声。
膳夫瞪大了眼睛,眼珠子越来越大,瞳孔却越缩越小,面容因为惊惧,已经拉扯到了一个扭曲的地方,突然“啊!啊啊!”的大喊起来,似乎想要说甚么话,不过他的嘴巴被祝聃捏着,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等等。”祁律悠闲的抬起手来,说:“他好像有话要说?”
祝聃立刻放开那膳夫,膳夫“嘭!”跌倒在地上,如今没有人抓住他,但是那膳夫仿佛抽干了浑身的力气,倒在地上腿软的起不来,颤声说:“太傅……太傅饶命啊,小臣……小臣知道……知道……”
祁律笑起来,说:“哦?你突然知道甚么了?”
那膳夫说:“小臣……小臣突然想起来了,太傅所说的这种……这种药,确有其事,确有……其事……”
祁律挑起嘴唇,简练的说:“说。”
膳夫浑身冒汗,冷汗“滴滴答答”的顺着鬓角往下流,趴在地上磕头,说:“太傅饶命,太傅饶命,一切都是那郜国公子的阴谋,与小臣无关啊,小人也是被胁迫的!”
祁律淡淡的说:“本太傅忙得很,没时间听你说废话,捡重点。”
“是是是!”膳夫叩头说:“都是……都是那郜国公子,不知郜国怎么研究出了一种药散,说是……说是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郜伯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哪个国君不想要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而且国君们也想让自己老当益壮,“精神百倍”,郜国的医官为了奉承郜伯,研究出了一种药散,说白了就是壮阳用的,让人吃了身体发热,精神百倍,比平日里都英勇。
这种药散其实很普通,见怪不怪了。但是后来这种药散被郜国公子改良了一下,效果更佳,而且还会让人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分明味道很难吃,但是吃了之后竟然日思夜想,寝食难安,俗称就是上瘾。
膳夫说:“这个郜国公子,不但用药散控制了郜伯,还……还坑害小人,偷偷在小人的饮食中下了药散,勾引……勾引小人做苟且之事。”
祁律一听便明白了,原来郜国公子和这个膳夫好上了,不过多半是假意的,毕竟膳夫只是个奴隶,而郜国公子虽是小国的公子,但怎么也是伯爵之子,哪里能真的看上这个膳夫呢?
郜国公子在膳夫的饮食里下了这种药散,第二天一起来,便威胁膳夫,如果膳夫不听从自己的命令,便要告发膳夫羞辱于自己。郜国公子可是公子,若是事情败露,膳夫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膳夫吭吭唧唧的说:“所以……所以小臣不得……不得不听命于郜国公子啊!”
郜国公子“收买”了膳夫,后来正是宋公与夷残疾,准备退位给公子冯的时候,郜国公子听说了这件事情,便让膳夫在公子冯的饮食中动手脚。
原来早在薛国之时,郜国公子已经有了加害公子冯的想法。毕竟这个药散,吃的好的话可以散寒去病,配量适当的话的确可以壮阳,一但吃得多,便对身体大有害处了,如果用量很大,很可能造成猝死。公子冯如果突然一命呜呼,天子肯定会追查到底,所以郜国公子准备放长线,一点点让膳夫毒害公子冯,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公子冯慢性中毒,这样到公子冯被毒死,也不会有人怀疑是中毒,医官还觉得是公子冯害了什么怪病。
膳夫颤抖的说:“郜国公子让小臣……每日、每日给公子加一点在饮食之中,小臣……小臣也是被逼无奈,是被胁迫的,还请太傅开恩,开恩啊!”
祁律终于明白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郜国公子可谓是用心良苦,宋公与夷已经是个残废,如果公子冯再被慢慢毒死了,那么宋国群龙无首,势必大乱,郜国便可以趁虚而入。只不过让郜国公子没想到的是,公子冯慢性中毒之后,蓄热从眼睛散发了出来,因此视力大大下降,从而让祁律等人发现了端倪。
可以说,郜国公子一开始想要的,并不只是公子冯的眼睛,而是公子冯的命!
祁律幽幽一笑,说:“好得很呢。”
公子冯可是天子一手培养起来的,眼看着天子的威严便能遍布宋国,这时候来了一个郜国贪心不足蛇吞象,祁律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祁律说:“郜国公子给你的药散,藏在何处了?”
膳夫一听,有些茫然,说:“太傅……太傅您手中拿的,不正是小臣藏起来的药散么?”
祁律“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让公孙滑掌灯,因着方才环境太昏暗,膳夫根本没有看清楚,祁律从宽袖中拿出来的,压根儿不是什么药散。
祁律只不过是要诈一诈那膳夫,所以找了一个和郜国公子那小瓶子相似的瓶子,在里面加入了散盐和一些面粉罢了,摇晃起来“簌簌沙沙”的,还以为是药散。
祁律晃着小瓶子,膳夫登时浑身无力,他还以为祁律找到了自己藏起来的药散,可谓是人赃并获,因此不敢再隐瞒什么,哪知道祁律只是诈自己,那药瓶根本不是药散。
祁律傻笑着说:“行了,别废话了,将郜国公子给你的药散拿出来。”
膳夫已经什么都招认了,哪里敢再顽抗,立刻带着祝聃去把药散找出来,怪不得祁律找不到,原来根本不在膳夫的房舍里,而是在膳房后院的一棵树下埋着。
祝聃将小瓶子挖出来,祁律便让医官来查看这药粉。
医官将小瓶子的粉末倒出来一些,分辨了一下,震惊的说:“回太傅,这乃是毒药啊!毒性十足的强,而且全都是烈性药物,如果宋公子真的食用了这种药散,那便说的通了,怪不得每日引用清凉下火的汤药也不管用,这如何能管用啊!”
这下子水落石出了,祁律押着那膳夫去见了宋公与夷和公子冯,天子听闻也赶了过来。
公子冯没想到是身边的人动手,宋公与夷则是勃然大怒,别看他现在腿已经残疾,走路都微微有些跛足,但是气性一点也不小,一把抓住那膳夫的衣领子,怒喝说:“好你一个小小的膳夫,竟然也该谋害公子?孤今日便杀了你!”
宋公与夷勃然大怒,要杀了这个谋害公子冯的膳夫,祁律却说:“宋公不忙生气。”
宋公与夷黑着脸,气的浑身发抖,看向祁律。
祁律却笑眯眯的说:“这个膳夫固然可恨,但是他并非主使,只是杀了他也没有任何益处,宋公子吃的那些苦,岂不是白吃了?”
宋公与夷微微蹙眉,说:“依太傅之见……?”
祁律挑了挑眉,显然是在想什么坏主意,说:“宋公试想想看,这只是一个小臣,郜国公子之所以支配这个小臣,便是因着他手里根本没有郜国公子的把柄,就算这件事揭穿在众人面前,郜国公子也可以大喊一句诬陷便全身而退了,不是么?”
药散虽然是郜国公子的,但是这个药散用量合适并不致命,就算是可以作为毒药,也没人能证明是郜公子交给膳夫的,只是膳夫的一面之词罢了,郜国公子可以说是膳夫偷走的,或者干脆说膳夫想要诬陷自己。
祁律说:“倘或不能一把揪住郜国公子,被他溜了便不好了,因此律有一个计划……”
姬林见到祁律的笑容,便知道他在想坏点子,这次郜国公子怕是要倒霉了,说:“既然祁太傅有点子,便快些说出来罢,也免得宋公担心着急。”
祁律说:“其实这个法子很简单,便是引蛇出洞,让郜国公子自己露出马脚。”
公子冯的视力下降,身体已经出现了状况,郜国公子的目的应该是杀死公子冯,但如果公子冯成为了瞎子的事情曝光,公子冯都不用死,同样无法继承国君之位。
祁律说:“不如咱们按兵不动,偷偷将宋公子眼目有问题的事情透露给郜国公子……”
让下毒的膳夫配合演戏,继续装作给公子冯下毒的模样,背地里却让医官给公子冯调理身子,少了药散的毒性,公子冯身子又硬朗,恢复起来不是问题,等身体里的虚火降下去,眼目自然也会大好。
而他们却把公子冯眼目有问题事的情透露出来,故意告知郜国公子,郜国公子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会非常欣喜。
祁律笑着说:“律猜,几日之后的即位大典一定会非常热闹,郜国公子必然会站出来指出宋公子是个瞎子的事实,让众人群体讨伐宋公子,如此一来……”
到时候无论是不是郜国公子下毒,只要公子冯能站出来打脸郜国公子,郜国公子都会盖一个诬蔑的名头,在天子人面前丢尽脸面。
祁律笑着说:“如此一来,根本无需人赃并获,便能让郜国公子自食其果。”
宋公与夷一听,不由欣喜起来,却也有些难处,低声说:“太傅,冯儿这病情……”
距离即位大典已经没有几日了,公子冯病得如此严重,视力下降的一团模糊,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如果公子冯在大典之前无法恢复视力,岂不是……
祁律安慰说:“宋公安心便是了,律刚才已经问过了医官,医官说只要停止服用药散,悉心调养,宋公子的眼目不是问题。”
宋公与夷一听,立刻松了口气,说:“那当真太好了!”
祁律顿了顿,又说:“只是还有一个事儿,那便是……这药散有一定上瘾的效果,如今突然断了药散,宋公子恐怕要吃点苦头。”
这药散一次两次是没关系的,用量少也不会有问题,但是公子冯是被下毒的,眼睛都出现了问题,可见用量并不小,恐怕已经上瘾,想要戒掉是个问题。
宋公与夷一听,怒目瞪着那膳夫,说:“你这庸狗!”
他说着,狠狠踹了一脚那膳夫,膳夫直接跌出去,爬起来跪在地上说:“饶命啊,君上饶命啊!”
公子冯却很平静,甚至笑了笑,说:“冯儿吃过的苦太多了,不在乎这一点子。”
宋公与夷方才踹人的底气突然不足,他低头看着躺在榻上的公子冯,心虚的厉害,因为公子冯吃的苦,大多都是自己送给他的……
姬林便说:“太傅这法子好得很,既然如此,那便需要这个膳夫配合了。”
膳夫跪在地上叩头,哪里敢不同意,立马说:“小臣愿意配合!小臣愿意配合!”
祁律很快就把膳夫给放走了,这天的事情好像没有发生似的,膳夫继续给公子冯理膳,只不过膳夫做的膳食公子冯是不会吃的。
剩下便是将公子冯眼目有问题的事情透露给郜国公子,引这条大鱼上钩儿。
之前公子冯都是将这件事情保密,不愿意透露给任何人,所以宫里没几个人知道,如今想要透露出去,也不能太张扬,还要暗搓搓的透露,一定要让郜国公子感觉是自己偷偷知晓了惊天大秘密,这样才可。
祁律特意安排了公子冯练习射箭,让公子冯早早准备好,就等着郜国公子经过,不小心把眼盲的事情透露给郜国公子。
公子冯拿着弓箭,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祁律、姬林和宋公与夷则是躲在暗处,偷偷的围观,不知为什么,郜国公子平日里这个时辰总该经过了,今日怎么还没人影。
祁律小声说:“律前去查看一番。”
他说着,暗搓搓往前跑了一段,没跑太远,很快折返回来,小声说:“来了来了!”
公子冯听到祁律说来了,立刻将弓箭挽起来,摆出习箭的模样,其他三个人则是快速躲进假山后面,以免郜国公子看到他们。
郜国公子果然从旁边经过,一眼就看到了公子冯独自一人正在习箭,“铮——”一声,平日里百步穿杨的公子冯竟然一箭射偏,直接脱靶飞了出去。
郜国公子是个聪明人,果然瞬间停住了脚步,尤其奇怪的走过去。
“铮——”
“铮!”
“铮——!”
公子冯又射了三箭,只有一箭打在靶子上,而且没有正中靶心,射的很偏,其他两支箭矢尽数脱靶,扎在地上。
郜国公子越来越奇怪了,他走到公子冯的面前,装模作样的说:“公……”
他的话还没出口,哪知道公子冯眼睛一眯,“啪!”一声,直接用长弓打在郜国公子的脸上,弓弦狠狠崩在郜国公子的脸上,吓得他一个激灵,“啊!”尖叫了一声,捂着自己被弓弦蹭花的脸皮,一摸竟然流血了!
郜国公子还没反应过来,公子冯已经冷声说:“下贱的奴隶,让你去端些水来,为何去了这么久?!”
郜国公子更是震惊了,捂着自己的脸,震惊的盯着公子冯,公子冯的双眼没有焦距,虚着眼目,这么近的距离,显然把自己认成了仆役?
郜国公子没有开口,也忘了脸上的疼痛,抬起手来在公子冯面前摆了摆,似乎想要试探公子冯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公子冯的眼睛的确还没有恢复,因此根本不是装的,郜国公子摆手,公子冯没有太多的感知,只能看到模模糊糊一个大体轮廓,直接又给了郜国公子一脚,踹在他的腹上。
“嗬!”郜国公子先是被打了一个记,又被踹了一下,险些吐血,毕竟公子冯常年习武,他可是宋国大司马孔父嘉的师弟,力气自然不小。
公子冯沉着脸,责骂说:“你这下贱的奴隶,做什么不说话?”
郜国公子跌在地上,竟然没有一点子的生气和愤怒,还笑了起来,脸上禁不住都是喜悦的笑容。
为何会如此?当然是因着郜国公子发现公子冯是个瞎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他本想要把公子冯毒死,哪里知道公子冯突然变成了瞎子,这下子似乎更有趣儿了。
郜国公子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意,眼眸不断的乱转,似乎在想什么诡计,他却不知,自己已经踏入了祁律的陷阱,祁律还怕他不想阴谋诡计呢。
祁律躲在假山后面,“啧啧”了一声,轻声说:“嘶,真疼,听声音就知道有多疼,律从未见过这般贱骨头,被踹了竟然还笑。”
宋公与夷也藏在假山后面,他不放心公子冯和郜国公子单独接触,恐怕郜国公子会谋害公子冯,因此也躲在这里看看究竟,他看到公子冯狠踹郜国公子的场面,阴狠的一笑,说:“只是踹他一脚,算是便宜他了。”
祁律看得是热闹,宋公与夷越是看越生气,天子也在假山后面,三个人里面宋公与夷做了一个大灯泡,祁律站在中间,突然感觉到天子的小动作。
起初还以为是自己错觉,后来天子明目张胆的勾住了自己的手指,对着祁律的手指又捏又揉,还用圆润的指肚轻轻的剐蹭,特别的暧昧不明。
祁律的掌心怕痒,尤其是姬林这么暗示性的剐蹭,立刻闹了一张大红脸,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
哪知道天子“不要脸”的等级已经高深莫测,还压低了声音,笑眯眯的明知故问,说:“太傅,你的脸为何突然如此之红?可是生病了?”
祁律:“……”
宋公与夷完全被蒙在鼓里,不知自己做了电灯泡,也不知那两个人在暗地里拉拉扯扯,看了一眼祁律,祁律的脸面果然潮红一片,还关心的说:“必然是这些天太傅为了我宋国之事奔走劳累的,一会子还是叫医官来看看罢。”
祁律甩了好几下,这才将天子粘人的手甩下去,装作一脸平静的说:“多谢宋公关怀,律无事。”
公子冯凭借自己高超的演技,在郜国公子面前表演了一把,郜国公子虽然精明,但是他完全没想到这是公子冯故意的,不只是故意把眼盲的消息透露给他,而且还故意对他又踢又打。
郜国公子被打了还挺欢心,一脸狰狞笑意的便走了。
等郜国公子走了,宋公与夷赶紧跑过去,他走路有些跛足,更别说是跑了,宋公与夷却着急跑过去,扶着公子冯,关心的说:“冯儿?怎么样,没有伤着你罢?”
祁律:“……”方才分明是宋公子对郜国公子又踢又打,倘或是受伤,也是郜国公子受伤,宋公眼睛怕是长来出气儿用的。
公子冯说:“叫大哥担心了,冯儿很好。”
祁律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兄友弟恭,说:“如今郜国公子已经知道宋公子眼盲的事情,这个郜国公子心机如此深沉,而且野心勃勃,他如果想要稳定自己的计划,怕是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做。”
郜国公子一步步,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的坑害宋国,如今得到了一个可以当着天下人面子,羞辱宋国的机会,但还差一步才会更加安心,毕竟郜国公子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姬林眯了眯眼目,说:“拉拢宋国权臣,清除异己。”
祁律点头,说:“天子说的正是。”
虽然郜国公子已经知道公子冯眼盲的事情,只要在即位大典揭穿公子冯,都不用公子冯去死,这可比死掉更能羞辱公子冯,更能羞辱宋国。但还有一个问题,如今的公子冯得到了天子的扶持,是天子名义上的义子,而且公子冯身边还有华氏华督这样的宋国权臣。
如果天子和宋国的朝廷都铁了心扶持公子冯,就算公子冯眼盲,也不敢有人说什么。
所以……
郜国公子还要拉拢宋国权臣,清除异己,才能做到高枕无忧,否则这就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计策。
祁律笑眯眯的说:“各位都是明白人,想必律也不必说明,郜国公子准备拉拢谁,清除谁了罢?”
谈起宋国,那就不得不说一说宋公与夷的党派,还有公子冯的党派。
以宋国大司马孔父嘉为首的卿大夫,支持宋公与夷,因此形成了宋公与夷的拥护者。而以宋国太宰华督为首的卿大夫,支持公子冯,因此形成了公子冯的拥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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