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宠幸谁, 在旺喜眼里没有区别。
让他诧异的是,陛下眼里带着笑。
哪怕摄政王不在,周边又没有那些监视耳目, 陛下提起摄政王时,眼里还带着笑意。
就仿佛和摄政王在一起、同塌而眠、极尽亲密……对陛下来说,这都是很愉悦的事情。
他想起昨夜,陛下一声声唤着“王叔”,或急或缓,或轻或沉, 或抑或扬。
每一声中都带着许多情绪, 惊疑诧异、紧张无措、焦急催促、欣喜愉悦、故意逗弄、缱绻依恋……唯独没有痛苦和屈辱。
“陛下,喜欢摄政王?”旺喜低声说出了那个他从不敢去想的猜测。
“喜欢么……”迟阮凡看向桌上的宫灯。
掌天下之权的皇帝不该轻易表露自己的喜好, 但沉迷享乐有人养着护着的皇帝可以。
“喜欢。”迟阮凡缓缓道,像是在回答旺喜,又像是回答自己。
·
明白自己喜欢摄政王后, 迟阮凡就对摄政王更上心了起来。
尤其是对摄政王的身体更上心。
摄政王是武将出身,身体硬朗, 可终归比他大了十岁,每日要忙的事情比他当年还多。
他当年只要处理朝政批阅奏折,晚上看完奏折就能休息。
摄政王批阅完奏折却不睡, 还要跟他进行那么一两场活动,甚至白日里都会抽出时间陪他用餐。
这么下去,迟阮凡怕摄政王比他当年还要早地累死在御案上。
于是,迟阮凡开始研究养生。
除此之外, 摄政王在休息时提到一些朝政上的麻烦事, 他也会帮忙想解决方案。
锦竹很快发现了迟阮凡的变化。
首先是在爱好上。
自从在梨园遇上刺杀后, 小皇帝就没了看戏的爱好。
每日里不是在书房看话本, 就是在御花园钓鱼,还动不动跟他谈论养生之道。
年纪轻轻,活得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锦竹在小皇帝面前万事依着他。
让喝养生茶就喝养生茶,让进补救进补,固精不行,近三十年没感受过那种事情的乐趣,一朝得尝忄青爱滋味,哪里克制得住。
好在小皇帝正式血气方刚的年纪,同样克制不住。
只提了一次,两人就默契将那养生方法抛到了脑后。
这样的生活,对喜好热闹年轻人来说,还是显得无趣。
离开朝阳殿后,锦竹召集亲信商谈。
“年轻人喜欢、能打发时间、不让人觉得无趣,还要在家里就能玩的东西……”
几个效忠于摄政王的大臣面面相觑,最终,一人问出声:
“敢问王爷,您说的那个年轻人,和您是什么关系?
“我等无意冒犯,只是送东西必须根据双方关系来送。”
锦竹盯着那人看了会,半响才道:“是我……心悦之人。”
那人捋着胡子悠悠点头。
懂了,王爷这是怕夫人无聊,给夫人找乐子呢。
等等,王爷好像没有妻室啊,也没听说王爷看上了哪家小姐。
莫非……王爷早就金屋藏娇了?
没想到看起来严肃古板的摄政王,也有这样一面。
那人捏着胡子,道:
“终日困于深宅之人,最是寂寞,需要陪伴。王爷公务繁忙,无法时刻陪着心上人,不如送她只猫儿狗儿。”
其他人也相应附和。
“我夫人就养了只猫儿,那猫儿爱闹,连带着我夫人脸上的笑意也多了。”
“我家的猎犬生了一窝崽子,儿子闺女各抱了只养着,家里每天都热闹得很。”
锦竹听了亲信们的提议。
他不知道小皇帝喜欢什么动物,就都寻了些,带去昭阳殿,让小皇帝选个喜欢的养着。
在一群温顺漂亮的猫狗幼崽里,小皇帝一眼相中了只白毛鹦鹉。
“还是王叔懂我,我早就想养只鸟了。”
迟阮凡看着笼中的白鹦鹉,眼里满是笑意。
他前世的一个内阁大学士养了只鸟,每日上朝都要带着,倒也不带进殿内,只把笼子交给殿门外的小太监抱着,下朝再拎回去。
那鸟极通人性,会学人说话,放飞后,只要伸出手,就会飞回来落到人手上。
那会迟阮凡就想养只鸟。
但听大学士说鸟需要主人长时间陪伴,他忙于朝政,哪有那么多时间陪鸟,只能作罢。
后来朝堂上的老臣人手一笼鸟,就迟阮凡没有,气得他下令禁朝臣们带鸟入宫。
锦竹一切都依着迟阮凡,喜欢鸟就将鸟留下。
只是自此以后,小皇帝过上了钓鱼遛鸟的日子,比以前还像个老人家。
迟阮凡不管别人怎么看,认真养起了鹦鹉。
每天亲手给鸟喂食,天气好就带它出去逛逛。
一日阳光明媚,迟阮凡让白鹦鹉站在他手上,带着它去御花园遛鸟。
经过大半月的亲自喂养,这鸟对他分外亲近,能做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迟阮凡想着御花园风景好,还场地开阔,能让这鸟练练飞行能力。
它整日待在殿内,越吃越胖,都快飞不动了。
“你再飞一圈,飞一圈我就带你回去。”
迟阮凡跟鸟商量着,就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微臣参见陛下。”那人低声道。
迟阮凡回过头,礼部尚书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他看了眼四周,见只有不远处守着的旺喜在,便问:
“你怎么进来的?”
为了不遇见朝臣,迟阮凡特意避开了朝臣进出宫的路线,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都属于后宫范畴了。
礼部尚书道:“回陛下,是旺喜公公相助。”
旺喜……
迟阮凡想起来了,旺喜前几天是悄悄提了句什么,他没太注意,也就没在意。
大意了啊。
即使旺喜能力一般,有副总管的职位,又有他的信任,旺喜已经能在这皇宫里做到许多事。
可真是令人头疼。
礼部尚书不懂迟阮凡的心思,还在说:
“摄政王这半月皆宿在宫中,已是不再掩饰其狼子野心,让陛下受委屈了。
“臣与大学士商量,最终想到一计,能逼得摄政王不敢这般肆意,还需陛下配合。”
迟阮凡无奈捏了捏眉梢。
千秋节上,他和摄政王那般亲近。就是想告诉他们,他跟摄政王亲如一体,效忠摄政王跟效忠他没区别。
他以为自己表达得已经够明确,怎么保皇党还更活跃了?
“贺尚书,”迟阮凡叹息了声,正色道:
“朕实话跟你说了吧,朕不想掌权,只想当个肆意享乐的傀儡皇帝。”
“陛下怎么……”礼部尚书微顿,面带惊疑地环视四周。
陛下突然说出这种话,莫不是有摄政王的眼线正盯着他们?
迟阮凡等礼部尚书平静下来,才冷声继续道:
“你们与摄政王为敌,就是不想让朕过安稳日子,就是在与朕为敌。”
这一刻,多年高居上位的气势展露无疑。
礼部尚书能感受到,陛下的最后一句话,已经隐隐带上了杀意。
他吓得砰地跪下,一时心神混乱,不敢多言。
迟阮凡垂眸看着他的头顶,缓缓道:
“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有下回了。”
说完,迟阮凡带着白鹦鹉离开。
旺喜离得不远,将所有对话听了个清楚,一时有些惊疑不定。
见陛下转身走了,他赶紧跟上。
“旺喜,你也是,”迟阮凡道:“没有下次了。”
旺喜张了张口,想劝一句陛下,不要为了儿女私情,放弃大业。
但在皇帝那冰冷的琥珀色眸子看来时,他只能颤抖着道:
“是,陛下。”
这些机会,是迟阮凡看在上一世的情分上给他们的。
如果有人执意动摇摄政王的政权,威胁到他的平静生活,就算摄政王不动手,他也要将其清理赶紧。
朝堂上的事,迟阮凡并不怎么担心。
文人造反,三年不成。
摄政王是武将出身,大晋的兵权被他死死捏在手里,保皇党想跟摄政王斗太难了。
他当年之所以能推倒摄政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借着摄政王带兵出征之际,把禁军兵权拿了回来。
千秋节上,各国使臣被震慑,短期内不可能有国家跳出来开战。
那般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早没了。
宫里到处是摄政王的人,礼部尚书与他见面这事,迟阮凡不清楚摄政王是否知情。
他将鹦鹉放进笼子里,让旺喜带回去,自己去了御书房。
不知是不是摄政王特意交代过,这次迟阮凡进御书房没受到任何阻拦。
摄政王坐在御案后,正对着一本奏折蹙眉思索着什么。
除此之外,殿内别无一人。
迟阮凡放轻脚步靠近,却还是被感知到了,锦竹抬眸,眼中带着些诧异和惊喜,“陛下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迟阮凡走到摄政王身后,俯身拥住摄政王,轻轻伏在其肩上。
他没法对锦竹坦言刚刚的事,那会牵扯到太多东西,太多人。
可他又担心锦竹知道什么,心中生疑之下,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的王叔,看起来铁血硬汉,有时却心思敏感得不行。
当初不过是见他烧了张纸,就在大白日里,将他按在桌案上发疯地吻。
锦竹眼中带上笑意。
他微侧头,贴上迟阮凡的脸颊。
两人轻轻磨蹭了会,眉梢眼角间都透着亲昵。
感受着小皇帝娇嫩的皮肤,嗅到其身上令人迷醉的龙涎香,锦竹赶紧闭了下眼睛,压抑住那在御书房里做些什么的疯狂想法。
视线落到奏折上,为了转移注意力,锦竹轻咳了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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