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卫强来者不善啊,看来他的味口很大。
“没错,就是合作。咱们别玩虚的,我就简单的跟你说了吧。你这三百个大棚,每年的纯利要我占五成。”卫强狮子大开口,一张口就把我吓了一跳!
“就凭你现在掌握的秘密?”我嘲讽地说。
卫强不在乎地说:“难到你觉得这个秘密不值这个价么?”
我毫不犹豫地说:“值,觉得值!”
“这么说,你是同意喽?”卫强拍拍手上的饼干屑,兴奋地看着我。
“同意?我有说过同意这两个字么?”
卫强恼羞成怒,猛一拍花几:“Cao,你玩我呢?老子怕个鸟,老子烂命一条。还怕丢这个脸,惹恼了老子,老子把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的丑事儿给捅出去。看到时候谁先死!”
卫强终究是个小痞子,没什么涵养。被我三两句一说,就抛出了自己的底版,狗急跳墙。
我微微一笑:“你屁事不干,就想拿走五成利润,这么便宜的好事儿,能从天下掉下来?”
卫强一愣,半天没回过神来。“你……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在你这里干活,你就同意了?”
我微笑点头。
“为什么?”卫强狐疑地问。
“你说,咱们要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心里也能更有底不是?”我微笑的样子看起来像个老狐狸……
卫强轰轰烈烈的来,欢天喜地的去。
半路上他还是想不透为什么徐子兴会邀请他来大棚帮忙。难到真如他说的,想就近监视我,以防我胡说八道?
可怜以卫强这种小混混的智商哪里猜得到徐子兴的心思。
“Cao,老子烂命一条,还怕他个鸟啊。”
卫强恶声恶气骂了一句,吹起口哨,一瘸一拐迈着扭曲的八字步,拍拍裤兜里卖老婆的元钱,往村里唯一的小卖部张寡妇店走去……
“对……对不起……我不该……”
我拍拍李玉姿的肩膀,好言相劝:“不怪你。纸是包不住火的。这种事迟早有一天会东窗事发的。只是我没想到,卫强这么快就发觉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怨天尤人,后悔不已,那不是智者所为。
为今之计,当然是塞住卫强的口。卫强还算有点小聪明。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会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来敲诈我。可卫强很聪明,知道“狗急跳墙”的道理。他很聪明地敲诈了五成利,还有每个月五十块。
而我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自然会同意这个不算太苛刻的条件。
但是,像卫强这样的混混,是守不住半点秘密的。如果让他每天在村里镇上无所事事地晃荡,保不准哪天他给你来个酒后吐真言,把天捅出个窟窿去。
与其每日提心吊胆地担心,不如把他栓在身边。就近监督他。当然,像他这样的人,我不会派正事儿给他干的。给他安排个守夜防贼的岗位最恰当不过。
嘿嘿,我徐子兴是什么人?反正不是好人。不是好人我会这么便宜就让卫强拿去五成利么?卫强啊,卫强,好戏在后头呢。
我想起了萧何对付无赖的典故,嘴角微微弯起……
李玉姿看到男人这个笑容,心生一股寒意,不祥的预感涌上来。
“玉姿,怎么了?”我摸摸她的额头,有些凉。
“哦,没什么。那我以后怎么办?”李玉姿轻声细语。
……
看了她一眼后,转向欲走。
“等……等一下。”李玉姿叫住我。
“还有什么事吗?”我回头。
“我……我不想再住在卫强那了。你……你能不能把这屋子借给我住?”李玉姿轻声说。
我一想,如今闹开了,依李玉姿这性子自然怕见卫强。反正她现在差不多吃住都在这里,给她住也没人会说闲话。于是道:“你想住进来就住进来吧。你什么时候搬东西?我让玉凤去帮帮你。”
“不用——”李玉姿连连挥手,“我……我东西不多,一个人搬得过来。”
“那好吧,还有事儿吗?”
“没……没了……”
“那我走了。”
“嗯……”
李玉姿搬到老屋来住,暗地里就跟卫强划清了界线,彻底地投入了我的怀抱了。这事儿挺好,不然每当想起李玉姿还要睡就卫强床上,我就不爽。
生活就是这样,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回到家,把小狼牵出来溜溜。走到那片山头草地的时候,我又像以前那样,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白云。小狼在四周奔跑着欢快地扑着蝴蝶,而我,则想幂思苦想,怎么解决掉卫强这个毒瘤。
当然,打打杀杀的事儿那是匹夫愚公所为。买凶杀人,那也非智者所为。现在可是法制社会,明里是不允许一个杀人犯好好地活在太阳底下的。
萧何兄啊,这次就看你的啦。
打那以后,村里竟出了件轰动全村的事儿——卫强那个小痞子竟然也去大棚工作!
哇,这可不得了了。想当初,从全村百来名壮小伙中选二十个当帮工的时候,各家都抢破了头。没想到卫强小痞子有如天降神军,竟空降而至,就他那瘸样,竟然也能当守夜的保安!
想不明白,就惹人非议了。人们自然不敢来问我,只好猜测。有人说,是徐子兴善心大发,后悔打断人家的一条腿,于是以工作补偿;也有人说,是卫强媳妇跟徐子兴好上了,被人卫强撞见,不得已只能让卫强工作;还有人说……等等非议,不一而足。
流言蜚语传到我耳里,我都佩服广大人民群众的想像力了,虽不中,亦不远矣……
我借卫强的口放出话去,说是悔不该断人一腿,现良心发现,痞子也是人啊,于是给予工作。人们拍手称快,称赞我大人有大量。不利流言,不攻自破。这一招也是东方友爷爷教的——以毒攻毒,以流言破流言。
第一批菜长势良好,喜得我眉开眼笑,到处找销路。
我分析,镇上是吃不下这么一大批菜的。如果这批菜砸进镇菜市,非引发市场大乱不可。现在的镇菜市基本饱和,如果投入镇菜市,其他菜农非亏损不可。还有可以引发蔬菜大降价,这样的风险太大,乃是下下之策。
所以,我这批菜最次的也只能卖给县菜市场。县菜市场都是固定摊位,租个摊位也不贵。但是我手下没有一个人有卖菜的经验,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做批发,批给卖菜的人。
正当我准备去县里联系业务的时候,李明理回来了。
李明理在县里摸张天森的底,这一呆就是两三个月。出门在外,不比在家。当初徐子兴给他的五百块钱,三两个月就没了,他不得不回来。另一方面,他跟踪张天森,也摸不出什么新情况,只好回来。
两人一见面,李明理垂头丧气说:“徐哥,让你失望了。”
“不不不,明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接近张天森,就摸出这么多情报已经很不错了。来来来,明理啊,今天中午我会你接风洗尘。”
两人在酒桌上一通海喝,李明理越来越放得开。“徐哥,虽然没探出张天森的底,不过我这回可给你带来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我夹了筷子菜吃。
“有一回,我去菜市场买菜。无意中跟人家说起我是春水村的。那人对我非常客气,还说春水村弄了个百来亩的蔬菜大棚跟人家外商几千亩的蔬菜基地斗。我当时听了就上了心,怎么咱们春水镇这点破事儿连县里的人都知道了?我一打听,原来那些卖菜的都知道这事儿。接着就有人跟我套近乎,问我认不认识徐铁手。”
“徐铁手是谁?”我问。
李明理哈哈大笑:“徐哥,就是你啊。”
“我啥时候有这个外号了?”
“徐哥,你上回打卫强的时候不是一掌把棵树给打断了吗?”
我点头。
“后来啊,这事儿给传到镇上。我当司机那会儿就有这外号了,一直没跟你说。想不到这事儿竟然也传到县里卖菜的这一行去了。说春水镇出了个铁手菜农,一掌能打断一棵树。现在您又扩大种植了,好多人都想到您这来批菜呢。”
“还有这事儿?”想不到竟然生意自己会找上门来。
“是真的。我一说您是我大哥,那些人对我客气的。嘿嘿,别说,兄弟我头一会这么大爷过。人家又是递烟又是请喝茶的,临走时个个给我留了个名字和电话。”李明理掏出一张纸,“你看,有十几个人呢。”
我接过来一看,好家伙,一张作业本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十几个人的联系方式。虽然那字迹有碍观瞻,但在我眼里却是“大家之笔”。我一拍大腿,哈哈大笑:“明理啊,你可真是我的福将啊。可帮了我大忙了。”
心事一去,一高兴,就跟李明理喝了一下午。晚上我就给这些人一个个打电话去了。这些人白天做生意,只有晚上休息,电话才找得到人。而且我看出来,有不少人是写同一个电话号码的。这不,我电话一打过去,那头呼啦啦来了一大片声音。
我也没说什么,只是让这些人来我的大棚里看看。只要他们来看了,我就不怕他们不买!
菜商们满口答应,有心急的说明天就过来,我自然应允。挂了电话,我心潮起伏,出门找东方爷爷聊天去了。
从第二天开始,陆陆续续有不少菜商来村里看菜。普通人家种出来的菜,面黄肌瘦不说,还满是虫痕。但我的大棚菜却不一样,个个精神饱满像吃了兴奋剂似的。又兼卖相好,很多菜商当即就说要订货。
批发价我早就订好了,是零售价的三分之二,一百斤起订。这么苛刻的条件,挡不住菜商们的购买热情。我让大家先订个货,等菜熟了再来提菜。可大家怕到时候人来了,菜却没了,于是个个留了订金,签下订购草议书,这才安心回去,只等菜一熟,就来提菜。
这生意做得也太顺了吧,莫非我是运气超人?运气来了,城墙也挡不住?疑惑之际,我跑去找爷爷问出了这个问题。爷爷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让我回去好好看看上回给我的那本经济学。
仔仔细细看了三个晚上,我终于明白了。现在花香国的市场处于卖方市场,资料稀缺,大棚种菜并未普及。这年头,正是遍地捡钱的年头,于卖方有利。
来我这批菜的菜商们,有自己种菜的,也有收别人种的菜来卖的。但大多数人的菜属于自种菜,一方面其菜卖相不如我们,另一方面货源也不如我这里充足。菜商们一方面觉得我们的菜好,另一方面觉得这里菜多,货源又稳定,自然要趁早来打好关系,以后的生意也好做。
经过这十几个菜商一宣传,我的徐铁手大棚菜,在县菜市上算是闯出名头了,几天工夫,所有蔬菜包括反季节蔬菜都一订而空。
高兴之余我也纳闷,是不是该给咱们的蔬菜大棚取个名了?徐铁手大棚菜?这名字怎么念怎么拗口。春水大棚菜?不行不行,可别让人想歪了。
“小兴,想啥呢?大清早的不见你上菜地,一个人傻坐在客厅里。”玖嬷擦擦湿手来到我身后给我捏肩。
“唉,你说,这取个名字咋就这么难呢?”我的色手攀上了玖嬷丰满的玉臀。玖嬷拍掉色手,叱道:“大清早的也没正经,昨晚还没要够啊?”
我嘻嘻一笑:“那你帮我们的大棚菜取个名,不然我这毛病可就要犯喽。”
“不就是取个名嘛?这点小事儿就把你难倒啦?依我看,就从我和雅妹妹的名字里头各取一字,叫:雅玉大棚蔬菜吧。”
“雅玉,雅玉……”我一拍大腿,猛回身,叭叽在玖嬷脸上来了一口。“哈哈,好,好,好名字。咱们的菜玉洁冰清,吃了之后令人心情舒畅,雅致宜人。嘿嘿,玖嬷,你想出这么个好名字,我该怎么报答你啊?”
徐玉凤看到男人眼冒淫光,就知道徐子兴这小子没想好事。惊兔似的,逃出门去,“不要——”
玖嬷剧烈的动作,两片大屁股肉一颠一颠的,把我勾得心痒痒。想起昨晚她在床上的风骚,心里更是火热。我现在是情场商场双双得意,人生若此,夫复何求啊。
到大棚逛了一圈,叮嘱员工们千万不能在菜快成熟之际马虎大意。余下也没什么事情好做了,无聊之下跑了两三里地,准备去学校偷偷看宋雅上课。我跟她谈对象这么久了,还没见过她上课是什么样的,真是失职。
早年我们春水村穷,穷得来几个老师就走几个老师。宋雅之前的老师都走光了,全校连上校长都没有。后来宋雅来了,老师,班主任,校长,教导主任,她一人身兼数职。好在学生不多,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加在一起也不到三十个学生。
农村的孩子,启蒙晚,大多笨笨的,不好教。宋雅老在我耳边报怨,说一个学生十三四岁了,才来读一年级。可这有啥办法呢?人家吃都吃不饱,你还指望人家读书习字啊?
后来小晴来了。村里的大人们,一见这精灵般的小女孩就喜欢得紧。这小女孩,七八岁大,什么都懂。村里十四五岁的孩子都没她聪明。人长得又漂亮,穿的衣服都是那城里的漂亮衣服。加上有个博士爷爷,财主哥哥,可把村里的小孩子嫉妒坏了。可村里人知道这小女孩来头不小,得罪不起,千叮咛万嘱咐自家调皮捣蛋的孩子别去欺负人家。
可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你怕什么,它就来什么。
我来到学校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下课铃响。不要误会,这铃不是电铃,而是一棵大树上挂着的半截钢轨。学校边住了个单身老大爷,老大爷终身未娶,唯独喜欢孩子。从我上学那会儿,就主动承当了敲铃的这个任务。
老大爷不计报酬,不计辛劳,几年如一日为孩子们敲铃。只是希望能看到这些孩子在课间几分钟欢欢闹闹的情形。
下课了,孩子们欢叫着从教室里冲出来,奔到操场上。男孩子蹲在地上打弹子,女孩子们邀起三五十个好友,扯起一条老长的像皮筋,做起了游戏。原本冷冷清清的学校,突然一下子从原始社会步入了现代社会。男孩们追追打打,女孩们跳绳的跳绳,踢键子的踢键子,好不热闹。
上回去宋雅家的时候,她特意带我去看了她以前读过的小学。别的我不想说,但有一点很让我失望。城市里的学校,一个个建得比大厦还高,操场比鸡窝还小。学生们下课时间顶多只能呆在走廊上晒晒太阳。要想活动?常常是几百双眼睛盯着几个人看。
那在操场上耍闹的自然不好意思,于是害羞得躲进教室。孩子们天生的玩兴被压抑在小小的一间教室里。教室再怎么窗明几净又有何用?孩子们的心灵被锁在建筑物里,不能回归大自然。难怪老从报纸上看到许多学生自杀的新闻。而且这些人大多是城市学生。
远远的,我就看到小晴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跟一群小丫头玩踢键子。小姑娘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带动了不少女同学爱干净了。
我正要走上前去,却发现有变化。
一名瘦高满脸痞相的男同学,走到小晴面前,跟她说了几句话。明显两人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小晴尖叫一声,我隐约听到:“……找宋老师去……”
随后就看见那高个男同学对小晴拉拉扯扯。可小晴这丫头岂是好惹的主?跳起来狠狠地给了那男同学一巴掌,骂了两场,一阵风似的奔进了办公室。
呵,那男学生看起来少说也有十三四岁,竟然被小晴打得愣在原地。我看了好笑,她长得了还怎么得了啊。
我微笑着朝办公室走去,迎面就撞上了牵着小晴出来的宋雅。宋雅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没事,来看看你。”又对泪眼汪汪的小晴说,“哎哟,谁欺负咱们小晴啦?小晴快跟哥哥说,哥哥帮你报仇去。”
小晴扑进我怀里嘤嘤大哭,指着那一脸痞相的男同学道:“哥哥,就是他,就是他欺负小晴了。哥哥,你快帮我去打他。呜……”
大人揍小孩子的事儿,我可干不出来。怎么说我徐子兴现在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岂能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我宋雅这是怎么回事。宋雅说:“李二狗打小就死了娘,他爹把他丢进学校后就不管他了,这孩子整天跟村里的小混混们混在一起。学会了流氓话,欺负到小晴头上了。”
小晴也道:“他就是流氓。哥哥,李二狗子就是个流氓,不要脸,说……说我是宋老师的私生女……我气不过就打了他一巴掌。”
我爱怜地擦掉小晴的眼泪,说:“好啦,人家说你,你也打了人家一巴掌了。两清了。哥哥帮你教育教育他啊。”
宋雅说:“他是我的学生,还是我去吧。”我道:“他要一口咬定小晴是你私生女,你怎么说?”宋雅燥得脸蛋通红,嚅嚅说不出话来。
我道:“这种打小就不学好的小痞子我见得多了。我去教训他,他绝对不敢再犯错。”
宋雅担心道:“你不会打他吧。”我汗然,“我是那种人么?”
宋雅斜眼看我,“嗯,你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我没理他,走到那小痞子面前道:“你小子跟谁混的?”
李二狗见我体壮如牛,吓得后退一步。半天才壮着胆子回了一句:“老……老子是卫……卫大哥的人……你别动俺,不然俺大哥饶不了你。”
我哈哈大笑:“卫强是你大哥?”
“没错,俺大哥可有本事了。手底下有很多小弟的,俺打不过你不要紧。你要打俺了,俺叫俺大哥收拾你。”李二狗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说话带着颤音。
“你知道我是谁嘛?”
“你……你是徐……徐铁手。”
“知道我名头,你还敢欺负我妹妹?”
“俺大哥说了,一切正经人都是纸老虎……俺们是混混,烂命一条,谁都不怕。俺大哥还说,你们正经人都是纸老虎,就怕俺们混混。”
我绝倒。卫强这瘸子竟然这样毒害未成年人,教唆犯啊。好好一个孩子,竟然被他洗脑似的教育成了以混混为崇高目标的小兔崽子。
“那你知道你大哥的大哥是谁么?”
“卫大哥就是我们老大,他哪里有大哥?”
“我发工资给他,让他有饭吃、有酒喝。你说,他的大哥是谁?”
“啊,难到你真的是大哥大?”李二狗一脸崇拜地看着我。“虽然俺们卫大哥没说,可是俺们兄弟私底下常猜卫大哥的大哥是你。可卫大哥不跟俺们说,俺们也不敢乱说。”
我哭笑不得,莫明其妙被几个小混混认作大哥大。“既然你知道,还敢来欺负我妹妹?乱嚼舌跟,你不知道宋老师是我未婚妻么?”
李二狗吓得直发颤:“大……大哥……大哥大……小弟不敢了,再也不……不敢了……你就饶了小弟这回吧……”
我拍拍他的肩膀,丢给他一毛钱,乐得他直打跌。“好了,叫你那帮兄弟机灵点,以后不要在学校里惹事生非。特别是宋老师和东方晴,她们一个是我老婆,一个是我妹妹。听清楚没有。”
我这刚柔并济的一手,把李二狗唬得一愣一愣。他点头哈腰地应是,我这才放了他。
宋雅走过来皱着眉头说:“子兴,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样会把他教坏的。”
我微笑着说:“他已经够坏的了。”
“我们做老师的责任就是把学生教好!”宋雅有点生气了。
“雅老婆,别生气。你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教训他这样的坏学生?”
“如果是我,我会把他父亲请来,然后从学校和家庭两方面同时下手,把他改造好。”
“呵呵,你知道他父亲是干什么的么?”
“听说是隔壁村的煤矿工人。”
“好了,你也说他父亲在隔壁村做事。哪里有时间管李二狗?李二狗父亲我也认识,以前跟卫强一块儿混的。算是咱们春水村资格最好的混混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李二狗天生不喜欢读书,看他那人,脑子也不灵光,绝不是块读书的料。回头我让卫强好好教教他就是,反正尽量不让他混进监狱就是。”
宋雅急了:“这样不行,我做老师的就得负责。”
我叹口气说:“老师不是万能的。孩子毕竟还是父母的孩子,不是老师的孩子。老师在学校里好好教孩子就是了。孩子最后变成什么样?是他们父母的事儿,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与你无关的。”
宋雅还想再说,我有些烦了:“教师不是救世主,教师也不是保姆。每个人在这个社会都有自己扮演的角色。这个世界的混混是不会绝种的,也算是社会发展的自然产物。宋雅回去上课吧。”
宋雅显然被我最后一句话震住了。美丽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子兴,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也很帅的,特别是在说刚才那句话的时候。”宋雅咯咯娇笑一声,牵着小晴的手回教室上课去了。
这什么跟什么嘛?女人心,海底针。竟然会扯到这帅不帅的问题上来。女人啊,谁能懂你的心……
我正要走,宋雅又跑出来叫住我。“子兴,下一节课是四五年级的体育课,你帮我代代课吧。”
我回身:“以前你不是让孩子们自由活动的嘛?”
“那是因为以前人手不够啊。”宋雅打起我的主意来了。
我略感为难,“打小,我也没上过一回正正式式的体育课呢。你让我怎么教啊?”宋雅诡计得逞似地说:“我跟你一说,你就会了。你先让他们集合排个队形,从高到矮,然后让他们报数。接着呢,你可以带他们去跑步啊,今天就随随便便来个百米速跑训练吧。”说着就把她手上那块女士表摘下来给我。
八四年没有电子表这东西。钢制手表可是稀罕东西,贵得紧。一块手表就要一两百块钱。宋雅没什么首饰,全身上下就这么一块手表。我突然心酸。宋雅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如果在城市里,那会有多少人追求她啊。想穿金就穿金,想戴银就戴银。她跟我好了快一年了,我连朵花都没送过她,更别提首饰了。惭愧啊……
我暗自下了个决定,等这批菜卖完,无论如何也要从有限的资金里拿出一部份来,给她买条金项链。细细一算,再过半个月就是我们相识半周年纪念日了。嗯,就在那天吧。
宋雅把我带到教室里——整个学校唯一的教室。教室里摆放着二十来张破破烂烂的桌子,凳子是农家里的那种长条凳。三个学生共用一张桌凳,五十多张幼小的面孔好奇地看着我这个“外人”。
宋雅说:“同学们,这位老师等会儿会代替我给四年级和五年级的同学们上体育课。同学们,快叫徐老师好。”
包括小晴在内的五十余名男女同学异口同声道:“徐——老——师——好——”
小孩子喊出来的话就是奶音味重,声音拖得老长。虽是如此,我却突然莫明其妙一阵激动,平生还是第一回有人称自己为“老师”。唔,这感觉挺不错的。就为了这句“徐老师好”,我也应该教教他们。
然后宋雅安排四五年级的十来个学生到操场去集合。宋雅上课去了,我走到这群半小不大的孩子们面前一个个打量过去。这十来个人当中,竟然只有一名女生。唉,农村里重男亲女的思想太严重了。大人们一般只让女孩子上到三年级就辍学,用他们的话来说,上到三年级就够了——已经能认不少字了。
小痞子李二狗也在,当中就数他个儿最高。我一指他,说:“李二狗!”
“到!”李二狗一个立正,站得歪七扭八,不过看我的眼神却充满了崇拜之色。显然,我在村里的身份和地位他是知道的。况且人人都知道我只有十六岁,却比大人还成熟,所以我就成了村里十岁以上孩子们的偶像。
“站过来!”我一指身前,然后要他们一个个按高矮队形排好。那个女生我让她站最后。不是因为她是女生,而是因为她个子最矮。
“今天呢,我来给你们上一回正式的体育课。百米速跑训练。”接着我在操场一头划了条线,接着用步量法,测了个约百米远的距离,又划了条终点线。然后我安排那名女生在终点。
“你什么名字?”我问这个低着头不敢看我的女生。
“我……我……我叫李采儿。”女孩子相当害羞,嗫嚅了半天,才说出来。
农村的孩子遇到陌生人总是很害羞的,我也没在意。读四年级的孩子,怎么说也有十二三岁了,她却刚一米出头。这个儿实在是太矮了,加上她又瘦,我可猜得出,她的性格一定是内向懦弱型的。
我微微笑道:“别怕,老师不是老虎,你不用怕我。我叫你出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你能帮我么?”
女生用力地点点头。“老师,我能的。”女生一向缺少他人的认可,今天突然被村里的头面人物重视,心里小鹿急撞。咬了咬嘴唇,尽最大的勇气才说出来。
“那好,你站在终点线边上,举起右手。看到有同学跑过终点线时,你就把手挥下来。”我边说边比划,以加深她的理解。“能做到么?”
“嗯,老师,我……我会了,一定能做到的。”女生坚定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不敢抬头看我。
然后,体育课正式开始。泥娃们在我的指挥下,一个又一个跑了出去。跑得最快的李二狗,用了17秒。而跑得最慢的竟然用了三十秒。小个子跑回来的时候,全体男生哄堂大笑。
我严肃地说:“不许笑。他是你们的同学,不论他犯了什么错,你们都应该帮助他改正。这只不过是一次训练,不是比赛。重在参与。他跑这么慢也敢来参与,正好说明了他有这个勇气。所以,我要表扬一下这位同学。”
我把小个子拉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子,好样的。”
小个子脸涨得发红,眼眶里白光闪动。我加重口气说:“不许哭,顶天立地男子汉,怎么能像个娘们儿似的掉眼泪呢?”我拿衣袖擦掉他的眼泪,“记住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嗯,老师,我知道了!”小个子激动地看着我。那眼神就像红卫兵看毛主席。
同学们被我一番话说得羞愧不已,正安静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女生细经的声音:“老……老师,我……我也想跑一次。”
我回头一看,正是李采儿。此时她大胆地抬头正对我的目光,充满了期望。一张脸脸形长得不错,可惜就是脏了些,难怪她老低着个头,原来是怕人看见。
“好,老师陪你一起跑。”我和李采儿并肩站在起跑线上,“准备好了么?”
李采儿激动地看着我说:“老师,我准备好了。”
“那好,听我口令!预备——”
李采儿一激动,就跑了出去。
我大叫:“回来,我还没喊跑呢!”男生们大笑。我转头对他们说:“不许笑,要鼓掌知道么?鼓掌。”
“啪啪啪——”男生们又鼓起掌来。
李采儿脸上发烧,走回来说:“我……我……”
“没关系,我知道你太激动了。放松点,深呼吸,深呼吸,好,准备好了么?”
李采儿照做了,再次点头,“老师我准备好了,这次绝对不会犯错了。”
“那好,预备——,跑——”
我一声令下,操场下一大一小两个人朝前跑了出去……
短短一节体育课内,我陪着同学们跑步、做游戏。甚至玩起了老鹰捉小鸡。操场上欢声笑语不断,宋雅好几次冲出教室,对我翻白眼。我口里应着,可她一回教室,我照样跟同学们玩得哈哈大笑。
宋雅望着窗外那个顶天立地的背影幸福地低喃道:“这么大个人儿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四十五分钟很快过去,同学们恋恋不舍。“徐老师,我们后天还有体育课,你能来吗?”
“是啊,徐老师,我们喜欢你,你能当我们的体育老师吗?”
李二狗最大胆:“大哥大,以后俺跟你混了。你叫俺站岗,俺绝不掏鸟蛋。”
我被他逗乐了,这小子,笨是笨点,不过人却够憨直,有啥说啥。我现在有点喜欢他了。
“不行,你们徐老师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如果你们喜欢老师,老师会抽空来看你们。但如果我听到宋老师说你们不好好听课做作业的话,那我就再也不来了。”
李二狗哭丧着脸说:“大哥大,俺脑子笨得紧。上课就像坐飞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宋老师老说俺,你要不来,俺怎么办啊?”
“行了,你李二狗例外。不过我要是听到你再欺负同学的事,可别怪我收拾你。”
“是,是,大哥大,我再也不欺负人了。”
“好了,同学们。下课吧。”我一挥手。
“老师再见。”同学们一哄而散,同时,老大爷也敲响了下课“铃”。
操场里又涌进三十来个学生。这些低年级的学生,被我们刚才的欢声笑语早勾得心痒难奈了。这一下课,就像是出了笼的鸟儿。恰逢上午课程结束,一会儿,小鸟儿们就飞走了。
走进办公室,宋雅正在收拾教科书。见我来了,问:“第一次当老师的感觉怎么样?”
我又捏又搓,“怕什么?学生们不都下课了么?谁知道。再说,我就是摸摸,又不是真干……”宋雅的办公室虽然简陋,但桌椅还是有的。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式教学用具。
“好了啦,人家饿死了,快回家吃午饭吧。”宋雅白了我一眼,突然阴了我一下。小手猛一抓那物件,我倒抽一口冷气。“老婆,饶命啊。”
“哼,老娘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啊?”宋雅柳眉一竖,紧了紧玉手。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变相地给我打手枪。宋雅在床上的风情不比玖嬷。玖嬷已经被我彻底征服,我说一,她绝不会说二。而宋雅则不一样。我很尊重她。在床上从来没要求她做过任何出格的动作。
“呃,嘿嘿,你这算不算是给我打手枪呢?”
“啊!”宋雅触电似的缩回手,骂道,“死不要脸的小东西,才丁点大就这么坏。”
我嘿嘿淫笑,“哦?只有丁点大么?”
宋雅啐了一口,烧红了脸把我推开。“让开,我要回家吃饭了。”
“哎,老婆,你别走啊。你还没回答我呢。”我追着她出了办公室,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回头看宋雅时,却发现她正跟一个女生说话。
“咦!李采儿,你怎么还不回家啊?”
李采儿看了宋雅背后一眼,突然转身跑了。
“咦,这孩子怎么啦?”宋雅狐疑道。我搂上她的腰,“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事儿?走吧,回家吃饭。”
“你才小孩子家家呢。”宋雅神秘地朝我微笑。“你是几月份生的?”
“十一月啊。”
咯咯咯,宋雅突然掩嘴娇笑不止。我摸摸后脑勺,“怎么啦?”
“你知道她几岁么?”宋雅好不容易喘口气说。
“看她那小模样,顶多就十三岁。”我肯定地说。
“咯咯咯,人家可比你大,十六岁,还是六月份生日。”宋雅笑得真打跌,“哈哈哈,笑死我听。年纪比人家小,却叫人家小孩子……哈哈,笑死我了……”
“不会吧?”我惊诧莫名。“李采儿这么小,真有十六岁了?”
“怎么?你不信?要不要我把学生档案拿给你看看?”宋雅得意地说。
“算了算了。哦,对了,吃饭,走,回家吃饭去。”
“咯咯咯……”
这一路上,可真难熬。
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一个读四年级的小学生,竟然已经十六岁了,比我还大几个月。这世界,真恐怖。不过李采儿这娇小的模样,可真像日本H里面描写的LOLI啊。幸好我没有LOLI控,要不然非……嘿嘿……
同时我突发奇想:李采儿这么小,那儿……也一定很小。进得去么……
嘿嘿,我还真是有成为LOLI控的潜质啊……
阳光明媚,春风扶荡。正午的太阳恰好照射进一间农舍,一位衣裳褴褛、面色苍白、年未四十的熟妇正在厨房里忙活。看她身材浮肿虚胖,动作却不慢,熟练的扫起锅铲,上下翻飞。两盘青菜,一碗青淡如水见不到半滴油腻的清淡很快摆上了屋中唯一的一张破桌上。
“妈——,我回来啦。”屋外传来一个清脆的童音,熟妇心中一喜,奔出门外去迎。“女儿,放学啦,快来吃……咳咳咳……咳咳咳……”才说半句,熟妇突然一阵剧烈咳嗽。那咳声又大又难听,想必是病入膏肓矣。
“妈,你怎么了。快,快喝口水。”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二的小女孩窜进屋来,熟练地抄起茶碗给母亲端来一碗温水。趴倒在炕头上咳个不停的熟妇接过来,喝下去,好一会儿咳场才止。
“好,好点了么?”小女孩担心地问。
熟妇舒了口气,许是因为喝了温水的缘故,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给她苍白的面上平添一抹娇色。看得出来,这熟妇徐娘半老、风韵尤存,想必年轻的时候是有点姿色的。
“妈,你可真美,都快敢上我们宋老师了。”小女孩偏着头呆呆地看着熟妇的娇靥,显然她被母亲微微显露出的“病西施”风情所摄。
熟妇轻拍女儿脑门一下,“多嘴!你妈可没宋老师漂亮。你宋老师学问好,人又长得漂亮,又跟了个好男人。你妈怎么能跟她比啊。”熟妇看着窗外远处,哀叹一声,显然为自己红颜薄命感叹不已。
小女孩突然不言语了,眼睛闪闪烁烁,乖巧地给母亲盛了碗饭。“妈,吃饭了。”
“哦,哦,吃饭,吃饭。”母女俩各自想着心事,这顿饭吃得出奇的平静。
小女孩食不知味地扒了几口饭,突然说:“妈,今天宋老师的那个对象到学校去了,还给我们上了一节体育课呢。”
熟妇一抬头,“哦?是村里的那个徐叔么?”
“嗯,就是他。不过妈,嘻嘻,我现在可是叫他徐老师的。这样算来,妈,我的辈份不是比你还高啦?”女孩子脏脸上露齿一笑。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快去把脸上的灰洗掉,不然不许吃饭!”熟妇吩咐道。
“哼,人家还不是怕那些小坏蛋欺负我吗?”女孩子嘴上虽如此说,但动作却不停,舀了盆水,很快把脸上的灰洗得干干净净。再回首,小脏鬼已经不见了,却见一个缩小版的绝代佳人迎着春风而立。
阳光照射在她那张洁白得毫无纤毫杂色的俏脸上,波光流动,仿佛下凡的仙女,艳光四射。柳叶眉、瓜子脸、樱桃小口一点点。古典美女的特点在她身上展露无遗,这还是刚才那个脏兮兮的小黑鬼么?
小美女皱了皱可爱的卧蚕眉,对她母亲撒娇说:“妈,这下可以吃饭了吧,人家饿着呢。”
熟妇这才露出笑意,忙不迭招呼女儿吃饭。
“这样才对吗。我女儿长得可不比人家宋老师差,将来啊,采儿一定能嫁给一个又疼你,又爱你的白马王子。”熟妇毫不犹豫地说。
李采儿燥得小脸晕红,埋怨道:“妈,人家才十六岁耶,我才不嫁人。”小心思却想,如果是他的话,也许……
熟妇没注意到女儿的表情,不然她一定会发现情况——少女,思春了。
“哎,你妈这病拖了好几年了。虽然医生没说什么,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万一哪天我去了,采儿你可怎么办哟。不行,我不放心。明天我就去找李喜婆,让她给你找门好夫家。只有你结了婚,生活有了依靠,妈才能安心的去。”
采儿眼泪汪汪,饭也不吃了,扑进母亲的怀抱,哭道:“妈,采儿不话你胡说。采儿不嫁,死也不嫁。采儿要妈你的病好起来,采儿不读书了。采儿去打工,去挣钱,给妈看病……呜……”
采儿娘被女儿感动的哭了,紧紧抱着李采儿说:“好女儿,好采儿,有你这番心思,妈知足了。妈知道,妈这病不是小病,没个上千块是治不好的。就不要浪费钱了。咱们家穷,可这嫁妆还是出得点一点儿的。采儿,咱们叫李喜婆给你找户好人家啊。虽然咱们采儿个子矮点,可样貌漂亮着呢。不怕人家看不上……”采儿娘哽咽地说道。
“妈,我不嫁,我去做事。对了,我去求徐老师。我去给他浇水,我去给他拔草。我虽然力气小,可这点活还是能干的。”李采儿突然挣脱母亲的怀抱就要往外跑。
“站住!采儿,回来!”采儿娘厉声说。
“妈——,徐老师人很好的。真的。同学们嘲笑我的时候,他还帮我说话来着。男同学们欺小个子,徐老师也教训了那些男生。我看得出来,徐老师是个好人。我去求求他,只要他肯借钱给妈治病。我去给他干一辈子活都行!”李采儿擦干了眼泪,目光中充满了希望。
采儿娘急走两步,一把将女儿紧紧地抱住。感动地说:“采儿,娘知道你孝顺。可生死由天不由人。娘这病已经没救了,你就让娘安心的去吧。娘这辈子不图什么。只想看到采儿风风光光地嫁户好人家。就算要我立刻死了,我也甘心。娘知道徐叔是个好人,可咱们跟他非亲非故,人家凭啥借给咱们这么一大笔钱呢?采儿,算了吧,啊——?”
“娘,徐老师真的是个好人。真的,我不骗你。”李采儿不为所动,认真地看着母亲花白的脸。
“不行,我说不许就不许。”采儿娘脸色突变,厉声喝叱。“吃饭!”
“妈——”采儿撒娇道。
“不许叫我妈。你要认我这个妈,就再也别提这事儿。不然咱们断绝母女关系!”采儿娘突然间像半了个人儿似的。李采儿顿感母亲变得陌生起来,战战兢兢回到桌上吃饭。
两母女各想心事,自然是食不知味。采儿娘悠然忘物,思绪飞回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采儿娘十五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她的样貌在村里这些姑娘中,可是数一数二的。从这年开始,采儿娘家里便拖媒人四处说媒,张罗着要给漂亮的女儿找户好人家。采儿娘家穷,穷得三顿都吃不饱。采儿娘有两个兄弟,开路时被哑炮炸死了。家里为两兄弟办丧事,欠了一屁股债。
说是嫁女儿,其实等于是卖女儿。跟媒人说好了,哪家出的礼金高,采儿娘就嫁给谁。采儿娘虽然长得漂亮却并不娇气,知道家里苦,也没说什么。心想就算嫁给个糟老头子,也认了。
可偏偏在这说媒的关头,一个男人的身影在不知不觉中闯入了采儿娘的芳心之中。
哪个少女不怀春?十五岁的采儿娘对村里新来的一个男人一见钟情!
可怜,这个男人还是入赘到春水村的。
没错,这个男人就是徐子兴的老爹——徐大兴。
两人相识的情节很老套——狗雄救美。
有一回,十五岁的采儿娘上山采蘑菇,恰巧碰到一只野狼。危急关头,徐大兴如飞天英雄般,从天而降……于是一颗少女芳心就此沦落……
采儿娘坠入爱河,对象竟然是有妇之夫!
她没敢把自己的爱意向徐大兴表白,只把这份感情深深埋在心底。
结婚的对象终于敲定了。采儿娘家里千挑万选,竟然选上了村里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光棍!原因无它。老光棍几十年勤勤勤恳恳,省吃俭用,竟然被他积攒了近五百块钱。天哪!这在这小小的穷山沟里可是笔巨款!
采儿娘家的老俩口笑得合不拢嘴,女儿能卖这么多钱——值了!
当月就挑了个良辰吉日,准备将采儿娘嫁给老光棍。采儿娘心中有万般委屈,终于按捺不住,在新婚前一夜,找到徐大兴一吐爱意。徐大兴是个木讷的人。虽然有一把子好力气,性格却甚为懦弱。吱吱唔唔地说不出话来。
采儿娘顿觉天昏地暗,心目中徐大兴高大伟岸的身影顿时崩塌。采儿娘带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披上了红头盖。
人生有时候总是充满了悲剧色彩。老光棍守了几十年的处男身,一朝得此娇妻,喜得找不找北。洞房花烛夜,把采儿娘折磨的死去活来,痛苦不已。哪知采儿娘没事,他却有事儿了。
第二天清晨,采儿娘醒来,轻轻推了推压在美丽娇躯上的那具又老又丑又恶心的人体。不想老光棍扑通一声摔到了床底下。采儿娘吓了一跳,连呼几声也不见老光棍回应。起身一摸,老光棍全身僵硬,早已死去多时!
采儿娘一声尖叫,一门好好的喜事就变成了丧事……
老光棍死了,采儿娘一点不伤心,反而觉得是老天开了眼,帮了她。但村民们却认为她是扫把星,天生白虎星,克夫的命!采儿娘父母不作声,女儿虽然卖了五百块钱,可毕竟对方是个老光棍,死了也好。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采儿娘父母在两个月之后被一场泥石流夺去了生命,最最悲惨的是,采儿娘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失去所有亲人的采儿娘悲伤欲绝,分外渴望有亲人的感觉。不顾身边所有人的劝阻,毅然绝然地生下了女儿李采儿……
徐大兴虽然为人懦弱,但毕竟还是个老实人。瞒着老婆偷偷去帮采儿娘做些挑水打柴的重活。采儿娘已经对徐大兴死了心,由爱生恨,不但不感激他,反而常常冷嘲热讽。说自己的一生都毁在了徐大兴手里。
徐大兴自然说不过她。他也不恼,依然帮她挑水打柴。这一帮,就是十来年,直到徐大兴遇上天灾……
徐大兴死了,采儿娘这满腔的恨意也没了。谁知徐大兴这个没用的货竟然生了个天才式的儿子——徐子兴。
短短几年间,这个比自家女儿还小几个月的孩子,从一无所有,变成如今闻名乡野的万元户。还处了个大学生的老师当对象!采儿娘毕竟是个女人。十几年来甚少与人来往,自然而来喜欢胡思乱想。忽然一朝得病,得的还是心病——心肌绞痛。
有事儿没事儿,她总会想起往事儿。但早年连番打击,令她性情大变。除了对女儿外,她看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恨意。尤其嫉妒恋人的儿子过得是那么的幸福……
虽然采儿娘恨所有人,但她只会把恨意放在心里,甚少表露出来,更别提是付诸实践了。可没想到的是,女儿竟然认识了那个人的儿子,还叫人家“徐老师”,还说人家徐子兴是个好人。
采儿娘当然知道徐子兴是个好人。可好人常常办砸了事情。如果当年徐大兴稍稍拿出一点点勇气,以采儿娘的贞节性子,她的一生也不会如此悲惨……
采儿娘从回忆中清醒。叹了口气说:“采儿,快吃饭吧。娘不该对你发火。吃了饭,就快点去上课吧。”采儿娘恨那个老光棍,因为他的劣质基因才导致采儿成为天生的侏儒。采儿娘不放心女儿,直到女儿十二岁的时候,才送她去上学。这也就是为什么采儿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才上小学四年级的缘故。
家里早年的积蓄花得都差不多了。采儿娘这些年来,凭着剪得一手好窗花,逢年过节靠给人剪纸为生。家里也有几亩薄田,采儿娘没寻力气。徐大兴活着的时候,假借雇的名义帮她种。
徐大兴死了,采儿娘就把田租给别人种。如果没生病,这可怜的母女俩个生活也算无忧无虑。自从得病后,这可怜的一家,境况大不如前。眼见家里就快一贫如洗了,采儿娘这才意识到,得给女儿找户好人家了。
对方一定要爱采儿,不求大富大贵,但求饱暖安心。
李采儿吃了饭,上学去了。采儿娘收拾好,烧了温水,准备洗个澡再去找李喜婆商量事情。
采儿娘伸出雪白玉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丢了几块桂花香饼进浴桶,不一会儿,浴室里热腾腾的水蒸气里就透出一股桂花香味。靠山吃山,这桂花饼就是不花钱的好东西。可以作食物,还可以当成洗澡的香精。
虽然采儿娘已经三十三了,但年龄并不防碍她身为女人爱美的心理。采儿娘红颜薄命,真正的房事只经历过一会。也正因为那令人难以忘怀的痛苦,才令她格外痛恨男人。
一颗颗扣子解开,外套,毛衣一一脱去,里面是个红肚兜。肚兜上缝着游龙戏凤,大红喜字正在胸口处。这是她保留下来的唯一一件新婚纪念物。正是因为有了它,才使得采儿娘保留了唯一的隐私。
……
青春已不在,心病难医。采儿娘早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掩上门,找李喜婆去了。
李喜婆以前有过一个女儿,可惜被大火烧死了。后来还发了一阵呆病,修养了一阵好了。大火把她家烧得干干净净,李喜婆重操旧业,比以前更为疯狂,四处为人说媒。有人说李喜婆得病了——得了做媒疯狂症。
李喜婆不但给自己村人做媒,更跑到四邻八乡去做,一个星期七天,顶多只有一天呆在家里。好在今天是周一,正是李喜婆每周的休息天,全村人都知道这个事儿,采儿娘自然也清楚。
村里人给李喜婆捐建了栋小木屋,砌了炕,置了些简单的家具。李喜婆住进来时,没说一声谢谢。许多村民对她不满,说网.手机站.16K.C李喜婆不会做人。可过了俩月,凡是当初捐过钱出过力的人,都收到一笔钱。少的几块,多的十几块!李喜婆微笑着把这些钱挨家挨户地送去。
村里人这才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呐。
对这个坚强的女人,采儿娘是打心眼里佩服的。不佩服不行。同样是寡妇,李喜婆死了唯一的亲人——女儿卫英后,依然能重新站起来,通过自身的努力,重新获得人们的尊敬。
采儿娘自叹不如。如果采儿出了事,采儿娘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喜婆,你在家吗?”采儿娘敲了敲院门,里头很快传回声音:“在在在,是采儿娘吧,快进来。”
采儿娘推门而入,正看到李喜婆打开屋门迎了出来。“哟,采儿娘,这是什么风把妹子你给吹来了?”李喜婆捉住采儿娘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两眼。
“啧啧啧啧,采儿娘,你常用雅霜吧?看你打扮得这么漂亮,可把我嫉妒坏了。”
采儿娘只在发间插了朵野花,但也平添几分姿色。“我哪有姐姐你漂亮啊,看姐姐红光满面,想必又说成一桩亲事了吧?”
“来来来,咱屋里说话。”两个熟妇牵着手走进了屋。
李喜婆快人快语。“采儿娘,怎么?想通啦?我早就跟你说了嘛。姐姐是人老花黄了,不比你还年轻。趁着还有几年姿色,找个男人嫁了。好好享受享受人生……不过今天看来你已经想通了。说吧,对方要什么条件的?”
李喜婆噼噼啪啪机关枪似的把话说了,采儿娘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都老太婆了还好意思嫁人?今天我来是想给我找闺女找门亲事的。”
“不是你?是采儿那丫头?”李喜婆一愣,心想,你采儿娘长得还有几分姿色,身材也不错,找个好男人到也容易。可你那闺女比武大郎还矮三分,又黑又瘦,脏不啦叽的,哪户人家敢要啊?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却说:“哟,这好啊。采儿那丫头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吧?”
“十六岁零个月大了。”
“嗯,算算正好是适婚年龄。行,这事儿我李喜婆给你做主,包你满意。妹妹你想找户什么样的亲家呀?”
“不是不是,喜婆,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你先介绍介绍人家男孩子跟我们家闺女认识认识,如果他们两个合得来。咱们也不在乎那点礼金,只要对方家里能吃饱饭,略有富余就可以了。关键是男孩子要爱我们家采儿,不然就是有座金山银山,我也不答应。”采儿娘郑重地说。
李喜婆拉家常似的说了一通,最后终于提出自己的担忧。“采儿娘,咱们打小就认识了,我也不跟你说虚的。关键是采儿她个儿矮,人嘛长得又不漂亮。要想找到一户好人家,只怕有困难啊。”
采儿娘微微笑道:“我家采儿不漂亮?咯咯咯……”一阵娇柔笑,把李喜婆笑得莫明其妙。
李喜婆一愣,自己没说错话呀?你家那闺女能叫漂亮么?比我那死去的英子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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