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现在真跳开了。”
就在这时候,我们的舱门打开了。
“你们愿意到甲板上去走走的话,”博勃的哥哥对我们说,“现在不会再有危险了。”
“哪儿更好受些呢?”马西亚问。
“躺着。”
“谢谢您了,那我就躺下。”
马西亚在船舱里躺下了。
“小水手会儿会把你们需要的东西都送过来的。”船长说。
“谢谢您了,如果他能快点儿来就更好了。”马西亚回答说。
“已经发作了?”船长笑了笑问,他看出马西亚在晕船。
“开始好长时间了。”
我想留在他身边,他却打发我到甲板上去,反复说:“没关系,好在你已经得救了。不管怎么说,晕船的味道还真不错。晕船能让我感到挺高兴,这可是我从来也没有想到过的。”
走上甲板后,我只有牢牢地抓住那粗大的帆索才能站稳。在很深的夜色里,人们的视线最远也只能见到眼前那片被海浪涌起的白色泡沫。就在这片泡沫上,我们的小船在滑进;它倾斜着,好象就要翻沉了;但它并没有翻沉,相反,它被浪头升举了起来,它在浪波上跳动着。西风吹着它,抬着它,把它推向前去。
我再回头看看陆地现在码头上的灯光在雾气浓密的黑暗中变成了那么暗淡的些小点;在我的眺望中,它们愈来愈微弱,点接着点地消逝了。我怀着愉快的获救的心情,向英国告别。
“只要风继续刮下去,”船长对我说,“我们今天晚上到达法国伊西尼的时间不会太晚。埃克利帕斯号真是艘好帆船。”
在海上要整整待天,甚至比天还多。我可怜的马西亚,他还说晕船也会使他高兴!
时间在流逝。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从甲板走到船舱,再从船舱走到甲板,来消磨我的时间。有回我和船长聊天,他伸手向西南方向指了指,我看见根高大的白色柱子映衬在蓝色的天空里。
“那是巴夫勒尔1。”他对我说。
我迅速地冲下船舱,向马西亚报告这个好消息:我们看见法国啦!但是,从巴夫勒尔到伊西尼,路程还很远;因为在进入维尔河和洛尔河之前,要绕过整个科后坦半岛2。
由于埃克利帕斯号靠伊西尼码头时天色已经晚了,船长同意让我们在船上再住夜,所以我们是在第二天早上对他表示应有的谢意后向他告别的。
“你们什么时候再想回英国,”他紧紧地握着我们的手说,“埃克利帕斯号将随时为你们效劳。我们每星期二从这里出发。”
这是个慷慨的建议,但我们却无意接受,马西亚和我各有各的苦衷,都不想那么快重渡英吉利海峡。
我们在法国上岸时只剩下身上穿的衣服和我们的乐器了。多亏马西亚是个细心人,他把我撂在博勃帐篷里的竖琴也带进了马车;但是我们的包裹和包裹里的所有东西,都还在德里斯科尔家的车子上,这使我们很为难,因为没有衬衣和袜子,尤其没有地图,是没法重新过我们的流浪生活的。幸好马西亚还有十二个法郎的积蓄;我们帮博勃和他的同伴们演出时曾分到过二十二个先令,也就是二十七法郎五十生丁,这笔钱也还没有动用过;这两笔钱加在起,就是我们两人现在身边的全部财富;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还有差不多四十个法郎。这对我们来说,也算是很可观的了。在我遭遇横祸的时候,马西亚曾经想过,要把这笔钱交给博勃,作为帮助我跳车脱逃所需的费用。博勃不要。他说为朋友效劳是不能要钱的。
我们离开埃克利帕斯号后的第件事,就是去买个旧军用包两件衬衣两双袜子块肥皂把梳子线团,钮扣针和件当时对我们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最有用的东西,那就是张法国地图。
事情确实是这样,我们人是到了法国,但是该去什么地方,该顺哪条路走,该朝哪个方向走,我们还全然无知。
这就是我和马西亚离开伊西尼走上拜依约3大道时刻不停地讨论着的问题。
“我嘛,”马西亚说,“朝左或者朝右走都行,我可说不上该走哪条路更好,我只有个要求。”
“什么?”
“沿着大河小河或者运河走。我有个想法。”
我还没有要他把想法告诉我,他自己就先说了:“我想应该把我的想法告诉你:阿瑟生病时,米利根夫人就是带他乘船旅行的,也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能在天鹅号上碰见他。”
“他现在不再生病了。”
“这就是说他现在的身体好多了;但反过来说,他过去是病得很重的,只是在他母亲的细心照料下才好起来的,对吧。我想,为了使他完全恢复健康,米利根夫人还会带他乘天鹅号在凡是能够让这条船航行的大河小河或运河上旅行的。如果我们沿着这些大河小河或运河走,就有机会碰上天鹅号。”
“谁能未卜先知,说天鹅号还在法国呢?”
“没有人说过。但是,天鹅号是不能出海远航的。可以相信,它没有离开法国,所以我们有机会找到它。当我们有线希望的时候,为什么不该去碰碰运气呢?我呢,我相信我们能找到米利根夫人,我的意见是我们不应该坐失良机。”
“但是丽丝亚历克西邦雅曼和艾蒂奈特怎么办呢?”
“我们在找米利根夫人的同时,可以顺道看看他们。我们应该沿河流或运河走,在地图上找找,看哪条河最近。”
我们把地图摊在路边的草地上,开始寻找最近的河流,结果发现是塞纳河。
“好吧,就沿着塞纳河走吧。”马西亚说。
“塞纳河经过巴黎。”
“那又怎样?”
“那可就了不得了。我听维泰利斯说过,要想找谁,就该去巴黎找。如果英国警察为了圣乔治教堂的窃案来找我,我可不愿意让他们找到。要不,何苦离开英国呢?”
“英国警察能到法国来追捕你吗?”
“我不知道。但万他们来了呢?所以不该去巴黎。”
“难道不可以沿着塞纳河到巴黎的郊区去吗?到了那里,我们可以离开塞纳河,绕过巴黎后,再重新回到它的河岸走下去。因为我也不想见到伽罗福里。”
“也许可以吧。”
“那好,我们就这么办吧。我们可以向沿河的船员和纤夫们打听,因为这艘有着游廊的天鹅号同别的船都不样,它要是从塞纳河经过,人们是不会不发现它的。在塞纳河找不到它,我们就到卢瓦尔河加龙河或者法国所有的河上去找,最终就能找到它。”
对马西亚的想法,我提不出反对的异议,我们就决定沿着塞纳河溯流而上。
我们自己的事情考虑周全以后,该是替卡比操心的时候了。被染成黄|色的卡比好象已经不是我的卡比了。我们买了软肥皂,在我们遇到的第条河里,就使劲给卡比擦洗起来,擦洗得累了,就替换着擦。
我们的朋友博勃的染料真是上等货,需得多次的刷洗,长时间用肥皂洗涤,甚至要几个星期几个月,才能让卡比恢复本色。幸亏诺曼底省是个水乡,我们每天都能为卡比洗刷。
经由拜依约卡昂4主教大桥和奥得梅尔大桥,我们到了拉布依,也就是说,我们终于到了塞纳河。
这天,我们赶完了整天的路程之后,从条浓荫遮蔽的小路上走了出来,来到了林木葱茏的山岗高处。马西亚突然发现塞纳河就横在他的面前。浩浩荡荡的塞纳河就在我们的山岗下面,慢慢地绕着我们弯成个很大的弧形,我们正好就在这条弧线的中央。静静的浩大的河水在平稳地向远方流去;河面上白帆点点火轮曳迤;那火轮上的烟柱,升起来,散开去,直飘到我们身边。马西亚表示,这美景使他对江湖大河产生了好感;使他懂得了,当人们在条恬静怡人的大河上航行,两岸田野麦黄,牧场草碧,暗黑的树林镶着新绿的灌木,此情此景确能使人得到难忘的快乐。
“你相信吧,米利根夫人带着她生病的儿子准在塞纳河航行过。”他对我说。
“问下山脚下村子里的人,我们就知道了。”
我没有想到向诺曼底人打听件事情竟是那么费劲;他们用浓重的当地口音回答你,这使你听起来已经够吃力了;但更叫你着急的,是他们很难得肯确切地回答你,你问他们句,他们反过来要问你好几句。
“你问的是从勒阿弗尔5或是从鲁昂来的船?是条平底小船吗?还是只小艇拖轮或是驳船呢?”
当我们详细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后,答复差不多肯定都是样的:天鹅号从未到过拉布依。即使到过,那也是在夜里,所以谁也没有看见。
现在我们开始了新轮的寻访,我们把希望寄托在从拉布依到鲁昂这段水路上。但是到了埃耳伯夫6,还是没有个人能给我们提供天鹅号的去向;到了波兹,那里有着船闸,象天鹅号这样艘别致讲究的游船,人们是不该看不见,也不该记不住的,但结果还是样。
既然天鹅号没有通过波兹的船闸,那么显而易见米利根夫人和阿瑟决不可能从天而降地出现在波兹前面的水路上;但反过来想,同样显而易见的是,他们可能在前面的居叶伯夫7或哥德贝克8更可能就在鲁昂上的船;所以我们不该气馁,我们也确实没有气馁,我们路问路向前走去,但我们心里明白,在这段的塞纳河水面上希望并不大。事情也确是这样,从居叶伯夫到鲁昂,我们还是没有找到他们的踪影。现在只好从鲁昂直走到巴黎,甚至到比巴黎更远的地方去找了。想到他们可能在鲁昂上的船,我们的勇气和信心又蓦然增长了。
但事情并不是简单得只要用两只脚走路就行了,我们还必须每天挣钱吃饱肚皮。我们计算过,从伊西尼到夏朗东,从头到尾要走五个星期,而到了夏朗东也还不是万事大吉,因为还有这样个问题:我们该从塞纳河继续前进呢,还是改道沿马恩河9走去?这是我沿途研究地图时经常向自己提出但又始终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我们到了夏朝东。
谢天谢天,我们不用再狐疑不定了,因为我们第次听到了这个巴望得如此之久的回答,有人看到过条船,它很象天鹅号,是游船,有着游廊。
马西亚高兴得忘乎所以,在码头上跳开了舞。突然,他操起提琴,发疯似的拉了支胜利进行曲。
在他又拉又跳的时候,我继续向个很乐意回答问题的水手打听。确实没有必要再怀疑了,它是天鹅号。大概在两个月前,这条船经过夏朗东,向着塞纳河的上游航去。
两个月!那它早把我们抛得不知有多远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尽管我们只有两条腿,而它却有两匹好马,然而只要我们直往前走,我们最终还是能够赶上它的。
时间问题算不了什么,最重要的奇迹般的事实是天鹅号已经有了下落。
“谁有理啊?”马西亚喊道。
唉,我以前要是有勇气,我早已告诉他,我何尝不同他样,也直是这样巴望着的,而且是这样强烈地巴望着。但是所有这些念头,所有这些使我的幻想飞得那么遥远的痴情,当时连我自己都不敢去想,怎么反而放向我的这个伙伴明明白白地说出口来呢?
现在,我们没有必要再停下来见人就问了,天鹅号就在我们前面,只要沿着塞纳河往前走就是了。
但是到了莫莱,我们不得不再次打听这条船的踪迹,因为这里是洛因河同塞纳河的汇合处。
天鹅号在继续沿着塞纳河航行。
到了蒙特罗10,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们又次打听游船的下落。
这回,天鹅号不在塞纳河,而是在罗纳河上航行了。它是在两个多月以前离开蒙特罗的。有人看见过甲板上站着位英国夫人和个躺在床上的小男孩。
在我们追踪天鹅号的同时,我们离丽丝更近了,我的心跳得很厉害。在查看地图时,我寻思米利根夫人到达热瓦尼之后,不知她选择的是布尔戈涅运河还是尼维尔奈运河,但这可是件关系到我能不能去看看丽丝的大事!
我们到达罗纳河和阿芒松河汇合处的时候,得知天鹅号在继续沿罗纳河溯流而上。啊!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我真走运,我们很快就要经过德勒齐,很快就可以看到丽丝了。我相信她也会和我们谈到米利根夫人和阿瑟的。
自从我们跟在天鹅号后面奔跑以来,我们不再花很多时间去演出了。卡比是个有责任心的艺术家,它弄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这样匆忙,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它衔着小木碗,本正经地蹲在“贵宾”面前,等候观众勉勉强强地把手伸进他们的口袋掏钱?卡比伙计是懂得应该耐心等待的。
但是我们是再也不愿意等待了,所以我们的收入也就天不如天,而我们积攒的四十个法郎也就不得不天比天少下去。我们已经把挣钱的事远远抛在脑后,因为我们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我们快走吧,”马西亚说,“去赶天鹅号。”
我也说:“我们快走吧!”
每天晚上,哪怕白天赶的路再多,我们从来没有叫过声累;相反,我们都同意第二天要早早起床再赶路。
“别忘了叫醒我啊!”爱睡觉的马西亚常常这样说。
每次我叫醒他,他总是骨碌就跳了起来。
为了省钱,我们紧缩了开支。天热时,马西亚就说,他不想吃肉,“因为夏天的肉不干净”。我们只要有块面包再两个人平分个煮鸡蛋或者小块黄油,就很满足了。尽管我们是在盛产葡萄酒的地方,我们也只喝凉水。
这些,对我们来说,都已经无关紧要。
可是,马西亚也有馋得发慌的时候。
“我真希望米利根夫人的女厨子还在,她为你做过那么好吃的果酱奶油馅饼,”他说,“这种杏子奶油馅饼定是很好吃的吧。我吃过苹果卷边馅饼,没吃过杏子奶油馅饼。但见倒是见过的,粘在黄|色果酱上的那些小白点是什么玩意儿?”
“是果仁。”
“啊!”
马西亚的嘴张得大大的,似乎要口把整个馅饼吞下去样。
因为罗纳河在热瓦尼和奥赛尔之间拐了许多弯,而我们是沿着大路走的,所以比天鹅号少花了点时间;但是从奥赛尔出发后,我们赢得的点时间又丢掉了;因为天鹅号已驶进了尼维尔奈运河,它现在在平静的水面上走起来就要快得多。
每到个船闸,我们总会得到有关天鹅号的消息。这条运河的水上交通并不繁忙,所有的人都看到过这条不同寻常的游船。
人们不仅跟我们谈到天鹅号的模样,而且也讲到米利根夫人,说她是位“非常善良的英国夫人”,他们也提到了阿瑟,说这个男孩“差不多总是躺在甲板上的张床上”,“床安放在顶上长着鲜花和绿叶的游廊下面”,“这个男孩有时也能站起来”。
可见阿瑟的病有了好转。
我们在向德勒齐靠近。还有两天,还有天,还有几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了。
我们终于望见了我们去年和丽丝起玩耍过的树林,又望见了船闸和卡德琳娜姑妈的小屋。
我们言不发,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我和马西亚简直不是在走,而是在奔跑了。卡比也认出了这个地方,它窜到我们前面奔跑起来。
卡比要去告诉丽丝,说我们到了,丽丝会跑过来迎接我们的。
但是,我们看见从屋里出来的,不是丽丝,而是卡比,它在逃跑,后面好象有人在追赶它样。
我和马西亚即刻停住了脚步,我们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这两个问题,我们谁也没有把它说出来,我们只是继续往前走去。
卡比回到我们身边,畏缩地跟在我们后面走着。
个男人正在扳动闸门,他不是丽丝的姑父。
我们径直走到小屋前,有个我们不认识的女人在厨房里忙碌着。
“苏里奥太太呢?”我们问。
她在回答我们之前,看了我们会儿,好象我们向她提出了个荒唐的问题。
“她已经不在这儿了。”她终于对我们开口了。
“那她在什么地方呢?”
“在埃及。”
我和马西亚相互看了眼,愣住了。在埃及!我们真不知道埃及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也不知道这个国家在哪里;我们模模糊糊地认为,这定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说不定在大海的那边哩。
“那丽丝呢?您认识丽丝吗?”
“当然认识,她跟位英国的夫人乘船走了。”
丽丝在天鹅号上!我们莫非是在做梦?
那女人是在清二楚地回答我们的问题,眼前的切都是实实在在的,不是做梦。
“您就是那个雷米吗?”她问我。
“是的。”
“哦,苏里奥淹死了。”她对我们说。
“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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