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鹞子瞥了我一眼,不紧不慢地嘬一下牙花子,揶揄道:“你这是表扬你自己还是跟哥们儿拿情老四,不是哥哥我说你,整天在这里装什么老实孩子告诉你,在这种地方,你越是老实别人越是瞧不起你,亏你还加过十几年刑呢。我记得前几天我跟你说起过这事儿,我说,劳改就像撒尿,千万要把扶稳当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有什么呀,不就是一个活嘛怎么舒坦怎么来。你还别在我面前我装什么老实人,谁老实谁不老实,哥哥我看得清楚,跟我玩什么深沉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看着身边的大脂,我接受了上次癞胡子的教训,干笑两声,轻描淡写地说:“姚哥,你怎么能那么想我呢哦,合着没事儿,当弟弟的就不能来看看哥哥了我这不就是顺便过来蹭你两口茶喝嘛。”
大脂神情暧昧地看了看我,站起来打了个哈欠,一笑:“我得去给各组转转了,别让他们随便串号。老四,你跟光明慢慢聊着,我出去一会儿。唉,人呐。”
第十五章 狱友情深 3
等大脂带上门,老鹞子埋怨我说:“不是哥哥说你的,你小子就是一个缺脑子的主儿。”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地方缺脑子了,反正就是觉得这事儿有些不痛快,管他呢,慢慢学吧。我给老鹞子点上一根烟,凑近他苦笑一声,说:“缺脑子就先缺着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长不成个大脑子的。实话实说吧,我还真有点事儿想求你呢。”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没事儿你跑我屋里来干什么我又不是美女,”老鹞子把身子往后一仰,“说吧兄弟,什么事儿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尽管提。”
“首先声明这不是我个人的事儿啊,”我绕弯子道,“是别人求我办的。”
“我不管那么多,你就说什么事儿吧。”老鹞子有些着急了,脸沉得像鞋底子。
“姚哥是个痛快人,那我就不跟你转圈儿了。林武你认识吧”
“就是你们组那个大体格啊,谁不认识他他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决定再绕他一下,不慌不忙地说:“姚哥,林武这家伙喜欢喝酒呢。”
一听酒,老鹞子立马直起了身子:“别跟我绕啦林武手里有酒”
我慢条斯理地说:“急什么我可没说林武的手里有酒啊。”
老鹞子真急了,眼睛瞪得像鼻孔:“胡四我可告诉你,再这么吞吞吐吐的我立马走人跟我玩什么劳改油子”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不好再装了。站起来,推开门往外看了看走廊上静悄悄的,只有大脂弯着腰在拖那条长长的水泥地板,“呱嗒,呱嗒”。我关紧门,凑近他,悄声说:“哥哥,是这么回事儿,林武不知道从哪里弄了点酒,可能还有一点儿下酒菜在车间里不敢喝,知道我跟你有点儿交情,今天下午找到我,想让我跟你说说,晚上在值班室里大家一起拱拱。”
老鹞子皱着眉头想了想,“噗”地在桌子上摁灭了烟:“说实话,我也来了不长时间,有些事情我心里也没谱儿。你先说说,这个林武牙口怎么样”
“没得说,”我拍着胸脯说,“林武在咱们中队算得上是一条汉子至于我,你还不知道吗”
“我相信你别的我就不问了,我只知道喝酒,这酒是怎么个来历,我一概不知道,你们谁也别来告诉我,”老鹞子满怀豪情地站起来,一把将我推到门口,反手一挥,“好了,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吆喝睡觉以后你们就一起过来。”
“姚哥,酒咱们是喝定了,可是大脂怎么办”我站着没动。
“都在一个屋里住着,你说怎么办一起喝对了,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就我跟林武过来。”说完这话,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癞胡子你这个王八蛋。
心里想着心事,时间就过得很慢,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一声“睡觉啦”
林武的动作很迅速,闻声忽地爬上床去,顷刻打起了呼噜。
闷了一阵,我躺在床上拿胳膊挡在眼睛上四下看了看,除了几个朋友还在用手撑着被子忙着“干私活”以外,大部分人都睡着了。各种声调的鼾声伴着吱吱呀呀晃动床的声音此起彼伏。
过了几分钟,我欠起身子偷眼瞧了瞧林武,突然被两道电焊一样的光刺了一下林武双目如炬,正在朝我抛着电光闪闪的飞眼儿。
我慢慢腾腾地坐起来,装做要上厕所的样子,揪着裤头蹭下床来。
老辛翻了个身,迷瞪着眼睛说:“上茅房啊找件衣服披上,别着凉。”
我边披衣服边胡乱应付道:“谢谢老辛哥啊,又闹肚子了。唉,这一蹲又不知道要蹲多长时间呢我这不争气的肚子哟。”
来到厕所刚要蹲下“演当演当”,癞胡子一步闯进来了,这小子紧张得脸都黄了,揪着裤腰,弓着身子凑近我,嗓子哑得像鸭子:“兄弟,都弄好了吗”
呵,他比我还急我悄声回答:“弄好了。你晚点儿过去,等我和林武去了你再去。”
“那行,下酒菜在我那儿呢,一会儿我捎过去。”癞胡子直起身子,站到墙角装模做样地撒了一泡尿,临走时放了一个气宇轩昂的屁。
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我看见林武腋下夹着一床被子,正向值班室走去。这小子可真会装啊。我估计“货”都在被子里掖着呢。我警觉地往后看了看整个走廊静得连个苍蝇都没有。转过头来,林武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踮着脚靠到车二组门口听了听,里面全是呼噜声,一切照旧。倚着墙屏了一下呼吸,我大步往值班室里走。还没等走到门口,值班室的门“哗”地打开了,大脂一把将我拽了进去。
屋里灯光昏暗,中队办公室里的破电视机不知被谁给搬进来了,藏在老鹞子的被垛后面,忽闪忽闪地明灭着。林武半跪在老鹞子的床边,正在忙着摊自己带来的那条被子。老鹞子瞪着血红的眼睛在一边看,手腕子掰得咔咔响。不一会儿,林武的手上就多了两个明晃晃的酒瓶子。老鹞子夺过一把瓶子,上口就咬瓶盖。林武朝我晃了晃手上的瓶子,压低嗓子说:“喝过洋河吗八大名酒之一谁说劳改犯不是人啦好酒照喝。”
“吹吧你就,”大脂抢过酒来,掂在手里来回端相,“我怎么记得洋河不是八大名酒呢林子,你说呢”
“洋河不是八大名酒割了我的脑袋去”林武上火了,“你喝没喝过酒滚一边去,再叨叨不给你喝。”
“别别,你那还不如杀了我”大脂连忙来拧瓶盖。
管它是不是八大名酒呢,总比看守所里的酒精棉球好喝吧我靠过来,刚要赞扬林武两句,老鹞子举着一瓶红酒过来了:“老四你的酒量大,这瓶红的归你,白的你就免了吧。”
这话让我很是不爽,红酒那还叫酒啊。
林武见我不高兴,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老四是个大功臣,白的。”
话音未落,门开了,癞胡子脏兮兮的脑袋伸了进来:“哥们儿,来晚了来晚了。”
老鹞子一惊,猛地跳过去,一巴掌扇在他的脖子上:“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林武讪笑着把癞胡子拽进来,随手插上插销,转身对老鹞子说:“光明,这就是用癞胡子的钱买的。胡子,你就不会敲敲门再进来啊”
老鹞子的脸可谓是瞬息万变,红一阵黄一阵,最后变成了铁青色:“癞胡子,我可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没喝你的酒。”
癞胡子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讪讪的放下手里提溜着的两把暖瓶:“光明,喝谁的都是喝,无所谓。呶,这是散啤酒。”
冷了一会儿场,林武笑着对老鹞子说:“光明,别想多了,癞胡子人不错。来,坐下,哥几个开始造。”
大脂看着老鹞子,在一旁打个哈哈说:“就是就是,伙计们能凑在一块儿热闹热闹那是缘分。光明,你哪能喝酒呢咱们谁都没喝。你说是不是,老四”
“对膘子才喝酒呢,”我也上来打个圆场,“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地方,饭都快要吃不上了,饿着肚子喝酒的那是膘子。”转身问癞胡子,“下酒菜呢”
“什么下酒菜茶肴”老鹞子猛地喘了一口气,脸上立马换了一付笑容,有些无赖地当胸推了我一把,“说你缺脑子你就是缺脑子,下酒菜那不是用来喝酒的吗谁喝酒了膘子才喝酒呢。胡子,上茶肴。”
这时我才看清楚,原来癞胡子腰上还绑着个包。癞胡子耷拉着脸解开了书包除了几根红塑料皮包裹着的小肠以外,全是糊弄妇女儿童的玩意:花生米,牛肉干,核桃仁,竟然还有一包瓜子。林武把这些东西“哗”地倒在桌子上,摊了摊手说:“难受了吧,失望了吧,没见到大鱼大肉了吧好了弟兄们,咱就这么大的本事啦。一百块钱也就能买这么多东西了。不过老四不,癞胡子,你也得让人家老就割点儿把子不是不让人家割,人家下次不伺候了怎么办倒酒。”
这酒喝得飞快,估计最多一个小时的时间,一白一红外加两暖瓶散啤酒就没了。
我拉着意犹未尽的林武出门的时候,老鹞子已经上床咂摸滋味去了。
大脂醉意阑珊地抱着我的肩膀叮嘱道:“好兄弟,回去千万马上睡觉,别的不打听。”
癞胡子已经上了酒劲,嬉皮笑脸地唱:“临刑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藏在老鹞子被垛后面的黑白电视还在开着,射雕英雄传的片尾曲在唱:“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
在门口跟大脂磨蹭了一会儿,回到监舍的时候,林武蒙着脑袋鼾声如雷,估计这次他是真的睡着了。
老辛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句:“娘,你放心吧,明天我就去”
去哪儿去你丈母娘家喝酒带着醉笑,我美孜孜地爬上了床。
第二天出工,我的脑袋还在晕乎着,看来长时间不沾酒还真的有点儿不大适应呢。回味着美酒的滋味,心里难免就有些忐忑,生怕哪个地方出了纰漏被人“戳”了。万一这事儿“炸”了,我该怎么办呢咬紧牙关死活不承认参与的人那么多,你装什么大头。承认严管的伺候想着想着,我的心就慌得厉害,干起活儿来便格外卖力,就像一只上紧了发条的玩具狗。李勇见我一整天忙忙碌碌也不说话,还以为我真的想好好学手艺呢,不时在旁边指点两下,搞得我的脑子越发晕乎。
第十六章 串号事件 1
星期天的早晨,我一觉醒来已经是将近开中午饭的时候了。
监舍里热闹的很,有三五个人围成一堆喝茶的,有独自倚着墙角弹吉他的,还有围作一处打扑克的。
我穿上衣服正要去厕所洗把脸,对面瘦猴子招呼上了:“老四,过来打两把扑克”
我冲他撇了撇嘴:“打个屁打你不知道我去你那边算是串号扣分算谁的”
瘦猴子拎着一个装着扑克的塑料袋,一屁股坐在靠我这边的一张床上:“说你膘你还别不服气,我坐我们组这边,你坐你们组那边,这怎么能算是串号照你这么说,俺爹去俺娘的炕上坐坐也算是调戏妇女啦,你这么说,俺爹俺娘还不同意呢。”
我想了想,感觉他说得挺有道理:是啊,两人都没离开各自的组算什么串号心一宽,我索性把脸盆放下,脸也不洗了,一屁股坐在了李勇的床上:“好吧,看你可怜,四哥就陪你来两把。”
瘦猴子顺手拖过一块垫被子用的木粉板,“哗啦”一声把扑克倒在上面:“别废话,咱们怎么个输赢法”
我估计他也没什么好东西让我赢,随口说:“随你的便,怎么来劲咱怎么玩儿。”
侯发章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兄弟,赢毛的,谁输了拔两根毛贴嘴唇上。”
老范凑过来,蔫不拉几地扫了侯发章一眼,笑道:“要不人家都叫你侯勃起呢,干什么你都要联系上裤裆里的那玩意儿。”
侯发章摸着脑袋笑了:“勃起有什么不好俺爹给俺起的名字好啊侯发章,发胀不就是勃起了吗证明咱有的是力气。”
“这位哥哥,我上没有多少毛儿,我输了你赞助我两根”瘦猴子不满地冲侯发章翻了个眼皮。
“哟呵哪里蹦出这么个虫儿来跟我乍翅儿,你他妈什么玩意儿”侯发章恼了,一拍床帮,“我还告诉你小孩儿,老子打劳改的时候你还在街上和尿泥玩儿呢,跟我耍嘴皮子你还嫩了点儿妈的,也不看看我是谁,你眼瘸”
“好了好了,”我劝阻道,“别为这么点事儿伤了和气。师哥你说这到底算不算串号”
“这算串什么号你又没上他们组去,”侯发章余怒未消,红着脸骂道,“小x孩儿,拔你毛那是瞧得起你,再瞎叨叨,爷爷我跺你的蛋子,信不信啊你”
瘦猴子低下头来不再理他,一边分牌一边嘟囔:“跺就跺呗,俺怕你还不成吗咱就是一个和尿泥的,咱别的什么也不会老四快说怎么个输赢法我等不及了。”
我也不理侯发章了,把腿一盘,笑道:“你是老大,我听你的。”
瘦猴子一愣,乐了:“赢烟的咱谁输了给一根烟,还得叫声师傅点上。”
我说:“你输了怎么办你有烟吗”
瘦猴子慢慢吞吞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旱烟,往床上一摆:“我要是输了,给你卷三个喇叭。”
“留着你自己卷着玩儿吧,”我现在已经脱离了旱烟阶层,不屑地说,“旱烟劲头大,我没那么大的烟瘾。这样,你输了让我朝你的脑袋上砸两拳,兄弟我想打个人解解闷儿。”
“行啊,打一拳算什么就是九阴白骨爪我也不怕你,就怕你赢不了。”瘦猴子满怀信心地环顾四周,“伙计们帮我作证啊,他输烟我输脑袋咦那位勃起先生哪儿去了这伙计不会真去厕所拔鸟毛去了吧”
老范在一旁笑了:“他哪里有什么毛儿可拔兄弟你不知道,人家勃起兄弟自从被判了个强奸罪就把毛全拔光了,这叫拔毛铭志,意思是从此变成青龙不近女色啦。你没听说吗经科学研究,哪个女人一沾青龙马上完蛋,比他奶奶的爱滋病还厉害。”
李勇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旁边,打个哈欠,插话道:“青龙操白虎,十年倒运气啊。”
大家刚笑了两声,门就被踢开了。卞新生站在门口厉声喝道:“胡四,谁让你串号的”
我懵了:难道这还真的算是串号
我连忙胡噜了扑克,朝卞新生笑了笑:“卞积委,我没串号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瘦猴子早已经闪得没影了。
卞新生从裤兜里掏出一本单据,“唰唰”地往上写着什么。
我估计他是在开扣分单子,连忙跳下床来拉他的手:“别急呀,你听我说”
卞新生猛地往后一撤身子:“撒手还想动手怎么着违反监规纪律就得惩罚”
我悻悻地松开了手,满腹委屈:“如果错了,我认罚,可我这算是串号吗”
“不算串号不算串号两个组的人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那个瘦猴子哪儿去了一个跑不了,都得扣分一人二分,不叨叨”卞新生“唰”地撕了两张单子扔给我,“拿着,有什么意见找政府提去。”说完,一背手,转身走了。
我一时晕得失去了方向,怎么回事儿这怎么能算是串号呢,我压根就没离开过本组嘛。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串号,你也得容我弄明白了再扣分啊不对,这扑克大赛还没开始呢,卞新生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呢难道他是神仙他爹神仙他爹也得有时间驾着云雾或者乘一阵阴风什么的才能过来呀。
我这里摇着脑袋正在胡思乱想,侯发章一步闯了进来:“胡兄弟,我这不是针对你的,那个瘦猴子忒气人了,我就是想治治他。”说这话的时候他一脸愤慨,像是被人强奸了似的。
瞧人家这把戏玩儿的,一箭双雕你不但报了瘦猴子污辱你的仇,连你爹我也玩进去了。
我犹如仰面看天时凭空吞了一泡鸟屎,窝囊又发不出火来,一股尿意蓦地袭来,我恨恨地摔门奔了厕所。
“怎么回事儿”我正扒着铁窗漫无目的地朝外看,老辛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怎么回事你不是刚才看见了嘛。这人都怎么了我回头笑了笑:“没事儿,扣了两分。”
“唉,这算什么事儿嘛,”老辛叹了一口气,“这算串什么号儿卞新生这不是点着灯撸管儿明发熊吗那有这么折腾人的胡四,这事儿是汉子就不应该算完,找杨队告他去”
“辛哥,你跟我说实话,刚才我的行为到底算不算串号”
“这算串什么号你根本就没离开过车二组嘛,他这是明着跟你过不去啊。”
“我跟他无怨无仇,他跟我过不去干什么”
“告诉你吧,姓卞的就是队上养的一条狗,逮谁咬谁看你刚来没什么根基,他拿你练牙口呢。”
“我懂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听你的。”
老辛笑着摸了摸我的肩膀:“别听我的呀,我算什么我也只能给你支个招儿罢了。这样,这不是杨队刚调到咱们中队时间不长吗劳改积极分子委员会里面的那两个人都是前任队长的人,杨队正想换人呢。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你懂吧卞新生早晚会被拿下你应该趁这个机会弄他一把,到时候不管是谁干了积委会成员,还能忘了你胡四的功劳”
“行,弄他辛哥,帮我支个招儿,怎么个弄法合适”
“先去杨队那里告他一状,理由就是公报私仇,因为你接见回来没分给他东西。明白了”
“明白了,看我的吧。再就是,刚才这事儿是不是侯发章故意挑事儿”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辛猛地朝地下啐了一口,“放心,找机会我会修理他的。”
“辛哥别着急,等你正起口子来,我和林武造他一把”
“那行。我先回去了挺起来,爷们儿都是好汉子。”
看着老辛的背影,我慢慢摇了摇头:哥们儿,你是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你这是想拿我当枪使呢,这年头谁比谁傻不过,卞新生这口恶气我还真是咽不下去呢,等着吧,等我找机会慢慢“加工”你。我坐在洗手池子上,幻想着在某一天的早晨,把睡意朦胧的卞新生从肮脏的被窝里拎出来,拎到大墙下面,用一枝打狗用的猎枪对准他的脑袋,悠然扣动扳机。
第十六章 串号事件 2
遭遇寒露我终于在一中队见到了小广。
那天我刚刚收工回监舍,就听见老鹞子在走廊上喊我,听声音,他很是兴奋,刚打过吗啡针似的。
我来不及换衣服,直接去了值班室。刚走到门口,小广就笑眯眯地从里面出来了。
我吃了一惊,几个月不见,这小子几乎瘦成了我。我的鼻子发酸,站在那里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小广抱着膀子冲我嘿嘿地笑:“四哥,咱们终于还是见面了。”
我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想笑,可是发不出声音来,就那么傻站着看他。
小广上前一步,伸出胳膊抱了抱我:“你知道我要走了别难过,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老鹞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呵,走了好,早走早托生。”
小广冲他歪了歪头:“光明,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老鹞子尖着嗓子冲储藏室的方向喊:“大脂,赶紧给你广哥把铺盖和书拿过来”转回头腆着脸笑,“广胜,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离开一中队了,弟兄们还没轧伙交往够呢。”
大脂抱着一个铺盖卷,一路无声地笑过来。小广看他一眼,懒洋洋地摇了摇头:“装啊,装吧,都他妈的装吧,你们巴不得我赶紧给你们腾地方呢。四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惦记着我欠你的那点儿小钱”
这事儿我早已经忘记了。我没有说话,接过大脂怀里的铺盖递到小广的手上,心里很是失落。
小广抬起一条腿顶着铺盖,胡乱扒拉了几下,抬起头冲老鹞子笑道:“光明是个仔细人,什么东西都没给我丢。”
老鹞子似乎着急让他走,接过铺盖放到地上用力扎了几下,一把杵到小广的怀里:“广胜别客气。”
我盯着小广苍白的脸看了一会儿,眼睛忽然有些发痒,连忙眨巴两下,说:“是去出监队吗”
小广点了点头:“是啊,去那里值班,没有多长时间了,很快就跟这里说拜拜了。”
老鹞子吩咐大脂打开走廊头上的铁栅栏,敷衍地问了一句:“广胜还差几个月到期”
小广没有搭理他,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我的胳膊:“四哥,你以后在这里要多长点儿心眼,这里圈着的全是狼,我算是领教啦。”
我笑笑说:“我知道,你好好去吧,我会照顾自己的。”
小广往外走了几步,回头笑了:“我走了以后可能大家会对你说一些关于我的笑话,别听,我还没窝囊到那个程度。还有,出去以后我就把欠你的钱给大姐送去,也许我不会来监狱接见你,看到大墙我就眼晕。”
我说:“钱就算了,听说你要考大学,这算我赞助你的学费。走吧,再罗嗦我就掉泪了。”
“哈,四哥也学会拿情了那好,我走了。”小广一顿,掉头就走。
“广哥,蝴蝶来了”宋文波从他们组门后探出脑袋喊了一声。
“来了好啊,给我赎罪。”小广皱着眉头,迈步出了铁栅栏,头也没回。
“还社会大哥呢,就这德行。”宋文波冲他的背影嗤了一下鼻子。
我走过去推了宋文波的脑袋一把,心里憋屈又酸楚,很不是滋味。
老鹞子边关铁栅栏门边笑:“小广这家伙可真好玩儿。”
我扑到铁栅栏上,望着小广单薄的背影,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小广下到楼底的时候蓦然唱了一句:“苦哇”
这几天我的心绪烦乱,直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接连几天,我都会在走廊上遇见卞新生,这小子也是个“木逼”式的人物,好像我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见了我就板起猪肚子脸,快速离去,我怀疑是谁在他的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
天气越来越冷了,好像这劳改棉衣用的棉花有问题,一点儿也不暖和。大家都在腰上扎了一根麻绳,有的还把棉衣直接扎进裤腰,这样似乎起到了一点儿保温的作用。不过,在形象上就有些搞笑了,像蛐蛐里面的傻大个儿油葫芦。
生活还是像白开水一样乏味,度日如年这个词用在这里是再恰当不过了。这些日子,我研究了不少法律方面的书籍,有些条款我甚至都能背下来,老辛给我起了个外号胡讼棍。在加紧修炼讼棍技术的同时,我一刻也没忘记写我的申诉书。家里来接见过几次,我也偷偷把这些材料带出去了几次。每一次都听到大哥带给我的消息:又发出去了,法院接着了,据说正在研究。我不敢肯定这是不是安慰我的话,反正我相信自己不会真的在这里呆上十一年的。
“兄弟,那天你那分扣得不值当啊。”
当老辛再次提醒我的时候,我终于下定了决心:管你卞新生跟政府是什么关系呢,找杨队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扣了我两分去,要知道挣这两分不容易呢。我甩开大步向队部走去。
“伙计,慢点儿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从土里钻出来一样干涩。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心猛地一下抽紧了:寒露
寒露站在花坛旁边朝我阴森森地笑。
我的脑子仿佛空了,站在那里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好啊,你终于找上门来了
我转回身子,有些气血上涌的感觉,漠然冲他点了点头:“你还活着”
“放心吧兄弟,我死不了的,”寒露把手指掰得咯咯响,晃荡着身子慢慢踱过来,脸上挂着阴郁的微笑,“我倒是很关心你的死活呢,看样子你活得挺滋润嘛。”
一股寒意悄悄升上了我的心头,这家伙找我报仇来了我哪里是他的个儿要是再被他忙活一顿,我这点儿面子往哪儿搁
我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本田大叔正蹲在对面的墙根下抽烟。我倒退两步,冲本田喊道:“李师傅,你过来一下”
本田大叔到底是个勤快人,闻声连忙向我跑了过来:“什么事儿胡兄弟”
寒露抱着膀子站住了:“有点儿意思啊,哈。你以为我要打你是吧我还没膘到那个程度。在这里弄出点事儿来算谁的像你那样再加上几年大爷我还不至于那么傻吧小子,我是特意来警告你一句的,你就要大祸临头啦。”转过身来指着本田说,“老帮子,你过来干什么想打架吗”
本田大叔被问懵了,呆呆地站在那里嗫嚅道:“打什么架,我什么都不知道。胡兄弟,找我什么事儿快点儿说,我还急着回去干活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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