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宜蹦到阿素跟前,先喊了声‘师姐,想死你了’,接着又给了个大大的拥抱。小白鸽被挤了出去,只好闷闷地飞开。
绿宜没注意到小白鸽的郁闷,将半边身子都腻在了师姐肩上,又轻轻环住了师姐的腰,小声地咬着耳朵。绿宜是个话唠,一个人也能说一箩筐话。阿素静静听着,偶尔插上几句,眼里都是宠溺。
见水墨脸色酡红,一张小脸都是汗,药篓都垂到了地上,绿宜的手悄悄伸过去,脸上的笑意更浓:“喔,水墨也好乖。”
水墨灵巧地躲开了二师姐独特的打招呼方式——捏脸,还是那种36o度无死角的死捏,再退后一步,将半个身子藏在了大师姐身后。
6素绾暗暗掐了一把师妹的腰,要她站好来,又向前一步,轻轻喊了声‘师父,我回来了’。水墨也赶忙站直,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6延博没说话,朝水墨微微颔后,又上下打量了阿素两圈,声音里有心疼:“去了这么久,累不累?”
阿素不擅长撒谎,脸有些红,声音还有些结巴:“山上风光甚好,好久没去了∵着走着就走远了,累师父担心,是阿素不好。”
6延博:“为师没有怪罪的意思。幸好你带着水墨,他老实稳重,又听你的话。下次出门,只有一点,别走太远,还得按时回来吃饭。”
阿素轻轻点头,表示记住了。绿宜笑嘻嘻上前,一手挽着师姐,一手挽着师父,说说笑笑,往屋内走去。
丹青赶忙跟上,回头见水墨弯腰将药篓放下,不由折回来帮忙。
丹青:“喔,水墨我跟你说,虽然你早早跟着师姐采药去了,但今天的碗还你洗。我记得门儿清,虽然是轮到我了,但上次我帮了你,你说过要还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水墨继续捯饬药草,声音里带了点郁闷:“这么点小事你还一直记着,难怪大师姐不带你玩儿。对了,师兄回来了吗?”
丹青像模像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水墨不是我说你,我们都这样大了,你还天天追着大师姐和大师兄的屁股后面跑。师父刚说了你老实稳重,你看你又犯轴了。”
他们明明同龄,丹青月份还小点,可他总喜欢虎着脸扮师兄。水墨以往有空的时候不跟他一般见识,现在没空,更不会在乎他此刻语气里明显的占便宜。
020 疼爱
(“我才不是小影子,小跟班,我就是喜欢呆在大师兄和大师姐身边……”
话还没说完,水墨就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一把甩开丹青的手,飞快朝前跑去。边跑边挥手喊道:“师兄,师兄!”
他这一喊,将进到里屋的6延博、6素绾,6绿宜也喊了出来。
6渐风将手里的医书搁在竹桌上,伸手抱起了飞奔而来的水墨。
阿素看着水墨欢腾地踢着腿儿,脸上含笑。
紧跟着跑来的丹青也张着手,喊道:“师兄,我也要,我也要!!”
6渐风放下水墨,又一把抱起丹青,还转了两圈儿。丹青兴奋地大笑,刚掉的两颗门牙还没来得及长回去,配着他两个大大的酒窝,竟有说不出的暖萌。
6素绾朝水墨招招手,水墨立刻跑了过来。她用衣袖帮他擦了脑门上的汗,眼里是满满的疼爱。
水墨默默恰了她的手,又冲她甜甜一笑,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喜悦:“大师姐!”然后用略带平淡的语气喊了声‘二师姐’,紧紧挨着阿素。
绿宜朝水墨做了个鬼脸,又笑嗔了丹青一眼:“别总赖在师兄身上,过过瘾得了,昨晚你可是吃了两大碗白饭的!”
“二师姐你胡说!我明明就吃了一碗半来着。”丹青大声申辩道,“而且昨晚我上了好多回茅厕,吃得再多也拉完了……”
说完又扭头看6渐风,有些委屈:“大师兄,我很轻很轻,对吧?”
绿宜掩住嘴,吃吃地笑:“是,很轻很轻,轻地把床板都睡塌了!”
一句话,让不怎么爱笑的6渐风也露出了笑意,让阿素也弯了弯嘴角,也让水墨的脸色轻快了不少。
丹青默默从师兄身上滑下来,再垂着头走到水墨身边,一脸的难为情。他不小心睡塌床这个典故,每每二师姐说起,他都像被点了死丨穴,一句话也说不出。
6渐风走到阿素跟前,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轻轻说了句‘回来了’,又朝绿宜笑笑:“小宜。”
绿宜踱到师兄身旁,叽叽喳喳个不停。
6延博看着眼前或撒娇,或安静的徒弟们,脸上都是满足。
他们都是他捡回来的孤儿,由6渐风往下,按年龄大小,分别是阿素、绿宜、水墨和丹青。他们虽然年龄参差不齐,但亲如手足,兄友弟恭,感情非常好。虽没有双亲,云崖就是他们的家。
阿素挑头看了看绿宜和师兄:一个娇俏,一个倜傥,一个以手掩嘴,一个眉眼带笑。绿宜还拖着师兄的手摇啊摇,一脸娇憨活泼的小女儿样。
她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略略停顿,又马上转开。那句‘嗯,刚到呢’到底没说出来。她盯着自己的脚,身子有点冷。小宜是大家的开心果,就连她自个儿,也当她亲妹妹。
她继续盯着自己的脚,心慢慢沉了下去。她不是妒忌,不是羡慕,只是觉得疼,满身满心的疼。
那块躺在怀里的玉坠子此刻也跟缀了冰似的,镇地身子冷。
6渐风虽然跟绿宜说着话,目光却时不时看向阿素。他看着她恭敬地站在师父身旁,身形单薄,风吹起她的衣袂,一会儿往上,一会儿落下。
绿宜正讲到开心处,现师兄居然在走神,不禁有些郁闷。她挥了挥手,6渐风这才回过神来,忙敛了神,好脾气地问她讲到哪了,眼睛却无意识地继续看向阿素这边。
忽然起了一阵凉风,吹地阿素有些凉,她身子抖了抖。
师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们进屋再说吧!”
众人这才汀话,齐齐往里走去。
内堂的饭桌上,音姨已经摆好了饭。她见到阿素,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她越瞧阿素越觉得她瘦了,但她不说,直接行动。
阿素看着自己面前满满一碗白饭,有些愣。
绿宜吃饭倒很规矩,也用眼神警告旁人譬如丹青要守规矩。正像此刻师姐想偷偷把饭分一半给丹青,丹青傻乎乎就要伸碗去接时,她就用像刀子般锋利的眼神示意他住手。
6渐风拿过阿素的碗,替她分担了大半的饭。在何府四天,何夫人变着法儿的在菜系上推陈出新,一方面为了难伺候的宝贝儿子何劲,一方面也为了胃口一直不怎么好的师妹。
阿素看着碗里少了一半的饭,不知在想什么,只拿了筷子在上面戳啊戳,就是没怎么吃进嘴里。
丹青见大师姐又只吃了几口饭,嘴角有点瘪。
他指着那盘清炒兔肉,殷勤推荐道:“师姐,这兔子是阿勇哥昨儿送上来的,可新鲜了。这道菜是二师姐明的新菜式,我光在旁边闻着,就觉得十分可口。师姐你再多吃几口,每次你都只吃一点点饭,跟二师姐比起来,简直……”
丹青到底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目光闪烁,不敢看绿宜师姐。
绿宜刚嚼着一块兔肉,一口气差点没呼出来。
本想好好教育教育丹青的没大没小,又听着他话缝里是实打实地为师姐考虑,也就暗暗忍了这回,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她另拿了一个碗儿,水墨立刻添了两勺汤。
她点着眼前几盆秀色可餐的家常菜,唉声叹气道:“好师姐,你就多吃点吧!看在我和音姨这么辛苦做出来的份上,哪怕多吃一口,我们都会开心的。”
站在一旁的音姨,胖胖的脸上也及时露出一个恳求的神色。
6素绾本就食欲不佳,这会儿又想着事情,刚才那几口已经吃得很是辛苦。眼瞅着大家都直愣愣地盯着自个儿的碗,又实在不想拂了师妹师弟的好意,她愣是忍住不适,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默默喝了这碗菌子汤。
碗刚放下,水墨又倒来一杯热茶,她一一喝光,周遭的气氛立刻轻松了不少。
绿宜立刻抛来一记‘师姐你好棒’的表情,让阿素心中的酸涩也淡了不少下去。似是想起了一些美好,她脸上的笑容越盛,美得令人移不开目。
丹青盛汤的勺子掉了下去,水墨也红着脸默默转向了其他地方,6渐风专心致志吃饭。音姨和6延博对视一笑,只觉得这一室荡漾出的宁静,就是他们想要的家。
只有绿宜捂着嘴巴偷乐,用足够让水墨和丹青脸躁心热的眼神来回看看这个,再瞅瞅那个。温馨的氛围就在这样既安静又略显尴尬的场景里,慢慢飘散开来。
吃完饭,水墨和丹青被音姨押着去厨房洗碗。师兄师姐回来了,水墨又恢复成从前那个水墨,对丹青的赖皮视而不见。两人在院子里一个追一个跑,音姨一手抱一个,直接扛上肩,厨房立刻传来闹腾的喊叫声。
021 端倪
(6渐风被留了下来,阿素则被留在了屋外。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只好回房换衣服。
回云崖的路上,她和水墨就着山间难得的清泉将脸上的泥灰洗净,又好好收拾了一顿才回家。一路上她也在犹豫要不要将偶遇苏衡的事告诉师父和师兄,思来想去,她自个儿都准备忘记这一茬,更不想徒增他们的烦扰。
绿宜无事可做,她蹦到阿素屋里,动动这个,碰碰那个。
见师姐的头全散开了,她走过去,拿起梳子,麻利地帮她梳起头来。
梳到一半,她眼骨碌碌一转,又把头拨开,编了两个麻花辫。
然后托着腮,盯着架子上师姐刚脱下来的男装出神。她早就对这身男装感兴趣了,此刻只拿眼瞅师姐,央求味十分明显。
阿素看着自己的奇怪式,摇了摇头,又重新散开,挽了个简单的双平髻。
见师姐没有异议,绿宜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东西都是现成的,她本就手巧,不一会儿就捣弄好了。
她紧了紧人中处的小胡子,做了个拂须的潇洒动作,还原地转了几个圈,一副臭屁模样。玩性正起,她又拿起一把折扇,抵着师姐的下巴,做出一个调、戏良家公子的放、浪表情来:“这位姑娘,可愿跟爷走?跟着爷,有肉吃哦!”
阿素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拍开那柄碍事的折扇,伸手扶了扶她头上有些歪的冠帽。接着又理了理她的衣角,拖着她走到铜镜旁,在她脖子处捏了个假喉结,又往她脸上抹了点药粉。
绿宜只换了男人的衣饰,却没装扮有着男子特征的东西。她皮肤甚白,若不涂这能让皮肤显黄的药粉,配着这痞痞的表情,端的是个登徒子啊登徒子。
因着这一层掩饰,原本还俊逸逼人的绿宜小公子,顿时朴实了不少。
“怎么样?师姐,我像个纯爷们不?”绿宜挺直了腰板,走了几大步。
阿素:“若你不开口说话,光站着还有几分意思。但一张口,就露陷了。”
见她一脸茫然,阿素指指她的脚:“男女走路,无论是身形上,还是步伐上,都有明显区别的。男子脚板宽,骨架大,步伐会更快,更急些;女子腰身软,身量小,体态上会显得更轻盈纤巧些。另外,男子声音较粗,嗓门略大,你刚才说话,虽刻意压低了声线,但还是能听出是女子。”
“还有这么多要注意的……我还以为只要穿上这身衣服,就是个妥妥的大男人呢。喔,真不好玩。”绿宜一把扯下帽子,满心的玩性立刻散了,垂着头走到屏风后边,准备换衣服。
她一扭头,就看到竹凳上的玉坠。虽脱了上衣,但她忍不住好奇,撑着屏风探出头来,捏着玉坠的一角,语气里带着揶揄:“师姐,你什么时候有了这块玉呀?我怎么不知道?”
阿素隔着窗户看着对面师父的房间,眉头轻蹙。也不知道师父有什么话要对师兄说,师兄也没让她跟着,只说要好好休息。
其实她一点都不累。师父和师兄明显有话要说,可有什么是需要瞒着她呢。阿素想不透,绿宜喊了她几声,她才听清。
“就是偶然得到的。师妹你要是喜欢,就给你了。”
绿宜点了点猫咪的鼻尖,颇有些爱不释手,但还是将它放回了原处:“不了,师父说玉养人,人养玉。你身子一直不怎么好,还是你戴着比较好。不过就这么光秃秃的,有点单调,师姐,我给你打条络子吧。淡青色或淡蓝色很适合,你说呢?”
阿素:“随你。它于我不过是个装饰物罢了,你什么时候又想要,自己过来拿。”
绿宜继续摇头:“不,我不要,平日里你已经把最好的给了我,我不会夺人所爱的。”
阿素笑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自小绿宜看中了她什么东西,她都随便她拿或要,这么多年,一向如此。
阿素刚想出去,6渐风已经推开了对面的窗,招手示意她过去。
竹逸园内,6延博指了指右边的两个竹椅,6渐风和6素绾依次坐下。
6延博笑着对阿素说:“听阿风说,在何府,你不仅施了针,而且还找出了何公子中毒的根源。既然你对医术感兴趣,从今天起,不必再当他的副手了,为师会将多年行医心得传授于你。”
“你记住一点,为人医者,手里的针,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救人,杀人,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如何把握,要看你自己,更要对得起你的心。这一点,你师兄做得很好,你要向他多学习。”
“为师再送你一诗:刀尖舔血,除顽疾,九天摘月,精雕琢。十二分把握待患者。庖丁解牛牛瞠目,棘上刻猴猴窃悦。十年沉疴,一朝洗雪,上帝噱。寥寥数语,道尽了我们这些手拿银针大夫的责任。”
6延博又朝6渐风说道:“阿风,你是师兄,经验又比阿素丰富,平日里她要是有不懂的,你要多提点她。”
6渐风:“师父放心,我一定知无不尽,尽而不言。”说完又朝阿素挤了挤眼:“从今以后,我们云崖又多了一位女大夫,小6大夫好,以后多关照。”
阿素脸色微红:“徒儿一定努力,不负师父,师兄所望。”
6延博:“师父相信你。阿素,你从未让我失望过。”
他摸着白花花的胡子,手托着茶杯,语气和缓,忽然转了话题:“何公子的毒清完了么?你们统共去了六天。”
6渐风不由与阿素对望一眼。
“师父,我正想跟您说这件事。”
6渐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略说了一遍后,这才抛出那天在阿素面前忽然停了口的话:“我觉得何劲不仅中毒这么简单,他还可能被人下了蛊。”
“下蛊?怎么会?”阿素不禁捂住了嘴,6延博的脸色也有些凝重。
6渐风:“通过扎针,药浴等方法,我基本解了他体内因为三香产生的毒,可他的肚子依旧肿胀地厉害。一般的中毒者,若是体内的毒全清干净了,腹胀的症状会减轻很多,可何劲的,却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022 蛊毒
(“我认为何劲中了两种毒:一是三香的毒,二是蛊毒。我解了前一种,才现后面的蛊毒。”
“我仔细观察过他的肚子,隐隐感觉里面有异物存在。我记得师父您曾说过活人引蛊的事。我觉得何劲身上的某些症状很是符合,所以我没法不将这些怪异联系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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