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1 / 2）

做了梦境中的白马王子，因此，当章院长让章鸣作陪，晚上设宴招待柳燕的时候，她没有推辞。

餐厅包房里比较安静，幽暗灯光照耀着餐桌上的美味佳肴，看来章院长对菜肴是做了选择的：雪衣豆沙、清蒸武昌鱼、蒜薹炒肉、鸡蛋炒西红柿、麻婆豆腐……都是柳燕喜欢的可口菜和家乡菜。主人满面春风，客人面颊上呈现微微笑意。主客频频举杯之际，章院长没再向柳燕提起毕业之后的工作去向，而是以长者的身份关切询问柳燕：个人生活问题考虑过没有？本来在两杯啤酒的作用下，柳燕的面色已经染上微红了，听完章院长的问话，脸上的微红又染上了嫣红，姑娘稍稍埋下头说：“还没有考虑过，刚进入大学校门的时候，我给自己定下规矩，时间和劲头用在学习上，大学学习期间不谈恋爱，所以……”章院长笑笑说：“大学期间，时间和功夫用在学习上，这没有错，不谈恋爱吗……也不是你的毛病，说实话，我还真不大喜欢过早谈恋爱的孩子，可是，柳燕啊，现在你已经面临着大学毕业了，也该是考虑个人生活问题的时候了，恋爱婚姻毕竟是社会上绝大多数人的必经之路啊。”柳燕默不作声，她内心里在思考着章院长语言的用意，眼睛不由自主朝章鸣的脸上闪了闪。

酒精在章院长身上挥了作用，语言随之渐渐增多：“柳燕啊，我这个人说话向来比较直率，不喜欢拐弯抹角……”说到这里，章院长眼睛瞅瞅章鸣，目光接着又转向柳燕：“如果你和章鸣两个人对对方都没有什么意见，是否可以处一处……”

柳燕羞涩的埋下头，一双眼睛紧盯着眼下的黄丨色液体；章鸣目光瞅着父亲，眼睛的余光闪烁在柳燕姣好的面容上。

“当然了，这件事情需要你们两个人在自愿的基础上，我这个当老人的、当院长的，不能搞包办啊……”章院长不住的表白。

睡梦当中的情景，反反复复演绎在柳燕的脑海里，眼前的章鸣会不会就是梦境中的白马王子呢……沉浸在疑惑中的柳燕决定：无论眼前的章鸣是不是那位鼻梁上佩戴眼镜的章鸣，她都要试一试，争取找到梦境当中的白马王子。

姑娘的沉默意味着同意，章鸣也表示可以与柳燕相处。

新闻记者的耳朵，连睡觉时都是竖着的。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他们的耳朵往往也有竖偏的时候。柳燕与章鸣的恋爱刚刚拉开序幕，星期天，《晚报》上报道这样一条新闻：

本报讯：本月十五日，本报曾报道“路人上班途中病，实习医生及时抢救转危为安”。现在，本报记者得到最新消息：有人称救人的实习医生柳燕是章院长的准儿媳妇，章院长病的时候，两个人同行，并不是偶然相遇。还有人称：本报的报道没有出入，柳燕与章院长确实是偶然相遇，因此相识后，柳燕才与章院长的儿子交往的。

早晨，柳燕与马立媛一边拾掇寝室，一边交谈着，因为面临着大学毕业，交谈的内容自然扯到就业去向上。当柳燕谈到毕业后准备回家乡工作，要为农民们解除病痛。马立媛一百个不赞成：“柳燕，我怀疑你是不是精神上存在问题，你要知道，有多少人挖门子盗洞，往大城市里奔，你可倒好，用不着谁动员，自己朝农村钻，你还年轻，认真考虑过自己将来的前途命运没有？”

“我不是同你讲过吗，早在上小学的时候，我就下一条决心：努力学习，长大了做一名医生，为农民们解除病痛。”

“小时候，你的一篇作文、一则日记上胡乱的记载，你就当真啦？真是……我可不像你，放着人家给你安排现成的城市大医院不去，偏偏相中家乡的农村，我可得想方设法回我的家乡……”

“你看你，不也是惦记着回自己的家乡吗……”

“我的家乡是在东北的大城市啊，那里白天车水马龙，晚上霓虹灯五颜六色，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街道两旁绿树成荫，再者说，那里的大医院医疗设备齐全，教授专家技术精湛，也利于本人的展啊……柳燕，你考虑过没有，就是你愿意回农村老家，章鸣会同意你的选择吗？他会老老实实与你一起回到农村去工作吗？他去干什么？难道做乡下的编辑……”“……”柳燕还要争辩的时候，一位女同学开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晚报》呼喊：“柳燕，你又上报纸了，接着报道，简直成为电视连续剧了，你是剧中的主人公……”女同学展开报纸，手指版面上登载的消息，让柳燕马立媛两个人阅读。

看罢《晚报》上所登载的消息，马立媛“哈哈……”大笑，柳燕则哭笑不得，她立刻拨通了章鸣的电话，约章鸣相见。

校园小树林旁的石凳上，柳燕章鸣两个人并肩而坐，柳燕展开手里的《晚报》，让章鸣看报道关于两个人恋爱的消息。柳燕原以为章鸣阅读之后会气愤不已，恰恰相反，面对报纸上的消息，他只是付之一笑。柳燕坐不住凳子了，站起身面对章鸣询问：“章鸣，你还笑呢，亏你还是出版社的编辑，这叫负面新闻，你懂吗？不光对我，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啊，就算你不顾及什么，也要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啊。”

“燕子，你先别激动，坐下来，我跟你说……”

柳燕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重新坐在张鸣身边。章鸣开导柳燕：“燕子，你是学习医学专业的，对和新闻报道相对外行……”说的这儿，章鸣一手拿着报纸，另一只手手指指着那篇报道继续说：“你瞅上边报道的内容，无论是你与我爸爸偶然在路途当中相遇，还是你原来就与我爸爸相识，在爸爸突心脏病的关键时刻，先对他采取救护措施的都是你，报道上对你及时救护患者是给予肯定的。至于咱们两个人恋爱的事情，无论时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其性质都是光明正大的，因此，还怕他们宣传吗。”

“我感觉负面报道，在社会上自然会产生负面影响，对我的声誉不利，章鸣，你和报社的人熟悉，是否让记者进行一次更正……”

“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沉湎与这件事情上，面临着毕业要着重写好毕业论文，做好奔赴工作岗位的准备。你是学习医学专业的，不太懂得新闻报道和写作方面的一些问题，类似这样的报道，你应付它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予理睬，往往你解释的越多，越是纠缠不清……燕子，你崇拜作家吗？”

柳燕虔诚的点点头儿，对方谈到作家，令柳燕脸色挂上神采。章鸣右手抚摸着柳燕左手的手背，抬起左手，手指稍微擎擎眼镜架，朝柳燕说：“你感觉到作家很伟大吧？”柳燕认真的点点头儿。章鸣向柳燕阐述自己的看法：“其实不然，应该说作家的文采是伟大的，但是，他们的笔墨所耕耘出来的内容，并不见得都伟大，好的作品会激人们的斗志，既启迪心灵陶冶情操，又给人以奋向上的精神食粮，相反，坏的作品，比如yin秽小说，像毒药一样毒害读者、尤其青少年的心灵，腐蚀读者的心灵，使人意志衰退。更有甚者，空头家，表面上是一副知识渊博正人君子的衣冠，实际是剽窃他人写作内容，占为己有，冠有文贼之称，这种人无疑是在败坏作家的称呼，在公众中贬低作家的形象。”

章鸣的话浸润柳燕的心灵，她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梦境当中的情景。柳燕脸色微红，禁不住问章鸣一句话：“章鸣，你的睡眠质量怎么样？”

“很好啊……你怎么突然想起询问我的睡眠来了？”

“你夜里睡觉做梦吗？”

“很少，怎么……你……”

就在章鸣惊诧的时候，柳燕的脸色突然嫣红。张明并没有在意柳燕脸上的表情，开始询问她的工作去向。见柳燕回家乡工作意愿依旧，章鸣再一次试图说服她：“燕子，你可要慎重对待工作问题啊，可以先在城市大医院落脚，照样为农民患者服务吗，技术精湛后，再回乡工作也不晚吗，大医院里人才济济，医疗设备先进……”

柳燕的心思似乎有所动，向男友说：可以考虑考虑。

第二天，《晚报》上果然对柳燕救人的事情再次报道，纠正了先前的错误。柳燕阅读完文章，面容上显露出浅浅的笑意。

几天后，柳燕和章鸣再次见面，当两个人谈到柳燕工作去向的时候，章鸣的态度竟然生了变化。他滔滔不绝的讲述农村缺医少药，缺少医务人员的现实，鼓励柳燕遵循少年时代的志向，回家乡为农民解除病痛，改变农村缺少医务人员的状况。章鸣态度转变过快，反倒令柳燕的大脑一时难以转弯，回到寝室，向好友马立媛述说这件事儿。向来开朗爽快的马立媛，听完柳燕的一番话，一改往日的外向性格，不由沉默许久。柳燕直观感觉马立媛的沉默有些蹊跷，追问她：“今天怎么了，丽媛，怎么不说话呀？这可不大符合你的爽快乐观精神啊。”马丽媛面色阴沉下来，终于开口讲话了：“柳燕，跟你说一件事儿，希望你不要过于往心里去，当然，不排除是我神经过敏，也可能人家两个人属于正常交往，两天前的晚上，我和男朋友去餐厅吃饭，无意中看见章鸣和一个年轻女人在一起……”马立媛向柳燕叙述着她看到的一幕：

餐厅里，男朋友点完菜肴，两个人端起酒杯，就在马立媛口饮啤酒的时候，无意中，隔着豆绿色屏风空隙，她看见章鸣的身影，起初，她以为是章鸣在邀请柳燕吃饭，正打算绕过去挑逗他们一番，不想，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隔着屏风传过来，声音不大清楚，内容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知半解：“章编辑……承蒙您的多方关照，我的诗集出版，您功不可没……从今天起，你我就是最好的朋友了……”

“刘小姐不必客气……主要还是您自己的努力……”是章鸣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马立媛的耳朵。男朋友见马立媛如此认真倾听着人家两个人的谈话，刚刚开口欲询问马立媛，见马立媛朝他连连摆手，赶紧把到嘴边的话收回去。

马立媛轻轻从椅子上起身，将椅子轻巧的挪近屏风，然后，她屁股坐在椅子上，耳朵贴近屏风仔细倾听着屏风那侧两个人的谈话内容。屏风那一侧，章鸣与刘小姐继续交杯换盏，只是两个人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变得影影绰绰：

“您与柳燕恋爱的事情，《晚报》上都登载了，突然断绝恋爱关系，合适吗……”女孩像是关切着章鸣的个人问题。章鸣讲述着与柳燕分手的理由：“……我相信，柳燕将来会成为一名好医生的……她很执着，立志回家乡行医，为农民解除病痛……我喜欢城市生活，热爱我的本职工作，所以，我们两个人走不到一起去……柳燕救治我父亲的恩情，我会终生难忘……刘小姐的志向与我相似，我佩服您的才能，欣赏您的美丽……”

马立媛与男友的晚餐没有吃出什么味道，匆匆离开餐厅。

“哦，原来如此……”听完马立媛的叙述，柳燕脸色平淡，显得没有过于惊讶，内心里也非常沉稳，平静得像校园内无风中人工湖的湖水，平平淡淡清澈晶莹。因为几天前，在柳燕询问章鸣睡眠的情况，侧面得知他在梦中从未见过柳燕。柳燕一颗火热的心顿时被浇得冰凉，姑娘心灵当中装载着的白马王子，是梦境中的章鸣（张明），而不是她眼前的这位章鸣......

柳燕再次见到章鸣，没等交谈几句话，章鸣便提起柳燕的毕业后去向。鉴于柳燕回乡工作的态度钢铁一般牢固，章鸣十分自然的与她提出分手。柳燕既没有询问对方与她分手的原因，也没向对方询问晚上在餐厅单独与女孩用餐的目的。因为聪明的柳燕心里明镜似的：如果询问章鸣为什么与自己分手，他会说他的事业的大城市，两个人两地生活不方便；如果询问章鸣夜晚与那位女孩单独用餐的目的，他会说那位女孩写了一本儿诗集，要求出版社出版，他帮助女孩出版了诗集，女孩感激他，所以请他吃饭。

柳燕有柳燕的想法：既然章鸣提出与自己分手，他纵有千言万语的解释，与一句话不说，又存在什么区别呢，莫不如省去许多口舌，两个人各走各的路。

皎洁的月色透过轻薄的窗纱，牛丨乳丨般流泻在寝室里，铺陈在姑娘的薄被上，为寂静夜晚增添几分神秘：远处昆虫低吟的“歌唱”，不时传入柳燕的耳边，如同催眠曲，试图哄着她进入梦乡。月色的神秘为柳燕的脑海增添许多幻想；昆虫的“歌唱”却没能使她增添丝毫的睡意。柳燕伸出双手将薄被掀开一个角，梦境当中的情景，伴随着窗纱微微的颤动、月光的飘渺，演绎在柳燕的面前，昆虫的“歌唱”与伙伴们细微的鼾声交织在一起，播放着梦境当中小伙子坦诚的话语：“我也羡慕医生的职业，医生可以医治人身体上的创伤”、“我也等你，愿我们之间的友谊经得住时间和空间的考验。”

柳燕美丽的面容显露出的惬意，被月色笼罩，似出水芙蓉，煞是可爱。大脑皮层下细胞剧烈的活动，令姑娘的心“怦怦怦……”加紧的敲上小鼓，心瓣简直欲蹦出胸膛。梦境当中的每一个景物，任何一个细节，张明（章鸣）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聪颖，一遍接一遍的在柳燕的脑海中过滤，她试图剥开重重谜团，剖析开梦境的寓意，尽快找到校园里甬道上，人工湖畔挑逗燕子的小伙子——姑娘心中的白马王子。

一片乌云遮蔽住天上的月亮，月色不情愿的离开床铺，抛弃窗棂，柳燕的面容趋于黯淡，心里涌上愁绪的同时，也在耻笑自己无端的多情：梦境是大脑无意识中将脑内信息，无序的链接而成，记忆边缘的信息都会被调用的，绝大多数梦是无法预见现实的，倘若想从梦境中实现自己的某些愿望，包括爱情，可以说是荒唐的，自己是一名医学院的学生，这点儿起码的医学常识应该懂啊，可是，想入非非的原因又是什么呢……现实一点儿吧，梦境如同小说电影里面的神话故事般虚幻，随你阅读欣赏，但是，你无法拯救压在雷峰塔下的白娘子，面对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悲剧，也只能是一声叹息了之，神话故事当中的人物形象，可望而不可及……

月色冲破乌云，重新覆盖大地万物，光泽洒遍湖泊树木高楼大厦，寝室在飘渺中呈现亮意，睡意涌入柳燕的身心。

六

柳燕手提背包，与好友马立媛并肩走近列车车厢，两个人蹬上列车，柳燕帮助马立媛把背包举上行李架的一刻，眼睛湿润了。面对同窗五年好友的离去，柳燕心中无比惆怅，她拉住马立媛的手臂，嘴里刚刚说一声：“立媛……”泪水便夺眶而出。在列车播音员“送客人的人员请下车”的声音中，两位姑娘紧紧拥抱在一起。柳燕走下列车，在窗前与马立媛挥手告别，马立媛头部探出窗外，眼含泪水向柳燕说着心里话：“柳燕，人各有志不能强勉，乡镇卫生院的条件简陋，你可要注意身体，也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啊，你工作落实以后，给我写信，生活中遇到困难找我，我会帮助你的，到东北一定去我那儿……”列车渐渐启动，度由慢变快，远离柳燕而去，柳燕的心顿时空荡荡的，品尝到了孤单的滋味儿。此时此刻，柳燕缺少些什么呢？她渴望的是朋友的关爱，爱人的温暖，就在这一瞬间，梦境当中张明的影子掠过她的脑海。

不知是倔强还是执着，不知是横下一条心为农民散热量，还是抛弃优越的城市生活，回家乡自讨苦吃。柳燕认定了小时候自己在日记中曾经许下的承诺：大学毕业回家乡为农民患者服务，改变农村缺医少药的状况。

长途公共汽车行驶在公路上，距离家乡的距离愈来愈短，坐在车内中间位置上的柳燕瞭望窗外，那山那水那一座座整洁的农家小院，那一片片翠绿的庄稼……她所熟悉的景物愈来愈多，思念亲人的情愫愈来愈浓。结束五年大学学习生活的燕子，终于飞回来了。

虽然国家进入改革开放的年代，已经十年之久，柳燕家乡的镇卫生院医疗条件，依旧比较落后，x光机b机器，算是象样的医疗设备了。上班第一天，柳燕次接待的患者，是一位名字叫孙浩的男孩，他是镇中学的一名中学生，是他的班主任老师送他来卫生院的。据男孩的老师介绍：上午，第一节语文课刚刚开讲，孙浩感觉肚子疼，开始隐隐约约，一点点越来越疼，以至于疼得脑袋冒虚汗，无法上课。老师感觉男孩病情不妙，立刻背着男孩来卫生院求医。柳燕让患者平躺在诊床上的时候，男孩的右手依旧紧紧捂着下腹部，嘴里连连呼喊“疼痛……”柳燕用和蔼的语气让男孩精神放松，男孩手臂不情愿的离开小腹，柳燕两只手一点儿一点儿按在男孩的下腹部游动，嘴里询问男孩哪里最疼。

“过去得过阑尾炎吗？”柳燕问。

“没有。”男孩咧着嘴摇摇头。

“大便稀吗？”

男孩又摇摇头。柳燕接着询问患者：“以前有大便干燥的现象吗？”男孩点点头。柳燕询问他：“你几天没大便了？”

“记不住……反正有好几天了……”

柳燕吩咐患者：“好啦，你下床吧。”柳燕身体坐在椅子上为患者开处方的时候，男老师向柳燕询问：“大夫，我们这个学生得的是什么病？”柳燕开完处方告诉老师：“初步看是肠子蠕动功能弱，引起便秘，胀得肚子疼，用一点儿药试试，应该问题不大……”柳燕告诉男老师开塞露的使用方法后说：“用完药后回来，我告诉患者今后生活当中应该注意的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