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岚起初只是手指尖有些抽搐,听到后来,连发巅也似乎在打颤。
他知道“哀莫大于心死”这种说法,但要他从来乐天的性子参透其中真味,恐怕是下辈子也不可能。但他可以看,可以揣测。他记得眼前这个失却生机的三弟,从前是何等坚忍铿锵。即使被父皇责罚,宗祠中一跪三天,也始终挺直腰脊,不失些微皇家威仪;幽禁宗人府时,冻天寒地的气温下,身着单衣,没有炭火,冻得关节都僵硬,差点死去,也不曾软口说半句讨饶。他这二十多年,漫漫走过,好像便从省不得如何轻软细语,如何八面来风,如何低伏做小,如何婉转迂回,直挺挺的,如一杆笔直的银枪,爱憎分明得让人恐惧。
见今他却委顿成一堆零碎的木屑,如何也拼凑不出从前锋刃。
要说不怜悯,不心疼,断断是骗人的。
慕容岚在心里把陈安槐骂得体无完肤,心中几经考量,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说服自己不“出卖”后者的理由,干脆把眼一闭,心一横,脱口:“陈安槐还活着!”
半晌没有动静。慕容岚眯起眼睛去看,慕容意之捂着嘴,手指缝中鲜血隐隐。
他大惊,扭头便要喊大夫,却被后者急忙拉住了。
“先说清楚!”慕容意之拉着床柱坐起,草草擦一把嘴,眼神寂灭,泛起复燃的火光,又不知如何重新点点灰暗下去。
慕容岚觉得眼下身体最重要:“你都呕血了!一定要赶紧找大夫看看!”
“我没事,老毛病。”慕容意之摇头,“呕几回也就习惯了。你先说清楚,陈安槐,怎么?”
慕容岚有些不知如何作答:“就是,额,他没死。”
“你确定?”
“我前几日……还见过他……”说着,仔细看了看慕容脸色。
让他感到诧异的是,慕容听闻此讯,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惊喜来。相反,本就苍白的脸好似更苍白几分,也不知是因为胃痛,还是旁的什么。
“他现在何处。”慕容道。
慕容岚猜不透他此刻脑中所想,只隐约觉得定不是什么好的念头,否则他面上断不会泛起如此尖锐刻薄的笑纹。
想了想,他自觉话至此已算失信,切不可继续失信下去,遂违心摇了一回头:“我委实不知。”
慕容向后半仰起头,因瘦而愈显突兀的喉结滚动一个来回,胸腔里发出深深的笑音。
慕容岚还没反应出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慕容意之已掀被而起,翻落在地,两膝一弯,毫无预兆地跪了下去。
他这一连串动作在转瞬之间,本是行云流水,落地时却显然不稳,膝盖磕在地板上,砰得闷响,听来便觉得疼。
慕容岚骇得赶紧去扶,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晃悠悠的悬着每个着落------他是决没料到自尊心极强的慕容会有此一举,何况,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九五至尊的皇帝!
“三弟!你快起来!”慕容岚意图拽起他。
慕容意之抬起头,淡淡推开他的手,语调很诚恳:“我此举绝无胁迫之意,乃是真心实意,请二哥告诉我,他究竟人在何处。”
慕容岚仰面叹息一回,最终妥协:“十方城。只是具体什么地方,我是确确不知了。”
话毕,尚不及低头去搀,慕容意之脸上笑意昙花一现,人便像断线风筝,轻飘飘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慕容醒来后,总算开口表示要用膳。
滋补养胃的食物一直准备着,听他吩咐,大家都松了口气,忙不迭奉上。
他斯文地一勺一勺吞下,一只手却仍不经意地按着腹部,想是饿久了胃被伤得厉害,疼起来便一时停不住。
吃到一半,他把碗推开,抬起眼睛,对殷殷守着的慕容岚:“宁王若是没事可做,何不帮朕去查一查,陈世子具体下落?”
措辞已全不复之前,重新端出威仪来,好像客气的一句话,听起来却夹枪带棒似的,隐含怒气。
慕容岚心道只是迁怒着说几句带气的话,没安他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就算万幸,讪讪得摸了摸鼻子,领命要走。
“等等。”慕容意之又叫住他,重重叹息,语气顿时软了,“二哥,劳烦你。”
总还是心软。慕容岚咧嘴心无芥蒂地冲他笑:“没事。臣找到了便立刻通知皇上,您放心养着。”
慕容岚走了。慕容意之神情恹恹地,本想令仆人撤下饭食,想了想,又重新勉强再用了小半碗,实在吃不下去了才罢。
如今他是走一步也没气力,须得粗粗调养一番,否则如何去挽回陈安槐。
想着他就有些好笑。
起初以为这样追逐着推拒着,久而久之他也会有厌倦疲沓的时候,事实却是,像在荒漠长途跋涉的旅人,走得久了,双腿麻木,竟再感知不到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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