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舟无法,只能道:“我只在想,情/欲该是会叫人温柔的罢。对对方无爱的话,也许会出现你那样的想法,若是真有一些感情,那样的想法应该不会占上风才对。两个人一起做/爱,主要为了让彼此快乐,倘若一方痛苦一方快乐,还是因为没什么感情吧。”
此话一出,柳五落下去的眼睑又抬起。他直直地凝视着李沉舟,嘴唇一动,仿佛想说什么,或是想笑一下的样子,可到底既没说话,也没有笑。那双琥珀色眼里的锐光消暗下去,换之以深不见底的眸色,好遮蔽起一切,在确定安全之前,绝不吐露一丝心声。
李沉舟说完后,倒不觉得如何,他开始想其他一些事情。柳五的问题敷衍完了,他需要想其他一些事情了。至于这东西,他爱想什么想什么去罢。
可是柳随风慢慢直起身子,高过了他,他在床上坐起来,上身的投影向他压下来了。
李沉舟望他一眼,柳五的手已经捧住了他的头。他们在沉默中对视着,柳五的脸从上面向他靠拢。
柳五捧住李沉舟的脸亲吻,一个自上而下、意义莫名的吻。吻了一会儿,他的手又不自觉地去抓李沉舟的裸肉,并将李沉舟向枕上按去。李沉舟配合着他,跟这些日子一样,他心里还在想着别的事。他知道今晚柳五必须得去巡营了,他得以一个人活动活动,而他已经想好,他要去找康出渔……
傍晚的时候,柳五果然对埋头于碗的李沉舟道:“我趁亮去巡营,处理些事情,但不会很晚回来。”
李沉舟的声音闷在碗里,“唔,带上手电吧?”
柳随风扣皮带的动作顿了顿,“我不需要带手电。”身边的警卫会替他打手电,李沉舟难道不知道?
他望望李沉舟,后者正俯身挟着大海碗里的雪菜肉丝,一头狮子鬃毛般的黑发挡住了他的脸。吃得这样欢,可是自己并不觉得这雪菜肉丝的味道多么的好啊。
柳五穿戴齐整,这么多天来首次衣冠加身,不再精光赤露。李沉舟也是,绸衫绸裤,都是柳五替他准备的,他拿给他什么,他便穿什么。
“我走了。”
说出来了,人却半天不动。李沉舟挟肉丝挟到半途,仿佛才觉出来不对,筷子在碗上一搁,“哦,我送送你!”
柳五淹滞的脸色才稍稍缓和。已经半日了,自从李沉舟说出那番话,这一下午他的眸色都是深不见底,正面睇视李沉舟,侧面打量李沉舟。可是李沉舟似乎并无知觉。
看着柳五终于坐着小丁开的吉普车离去,李沉舟站在夕阳擦山的余霞里,心里陡然松快。待吉普车的拐进树影里看不见了,他浑身一轻,好像想跑几步,几乎感觉不出脚踩地似地,一路颠晃着回到洋房,进到后花园。花园里,秦楼月抱着小妮子,正跟康出渔一道坐在矮阶上等他。
“李大哥!”柳横波仿若雏鸟归巢,一下扑过来抱住他,手里火红的大石榴高高举到他眼前,“李大哥,这个给你。”
李沉舟——这么些天来脸上第一次有了点笑影,他接过那个石榴,捏着小妮子的脸,“谢谢阿柳。阿柳怎么瘦了,是吃得不好吗?”
柳横波把头埋他胸前,左右摇摇头,“没有……师哥才是瘦了。”
李沉舟抬头看去,秦楼月站在阶前,攥着两手,确是瘦损许多了。
怀中小妮子道:“李大哥,有个孟营长总找我们的麻烦,那天来这里时就对师哥动手动脚,还说淫话!”
那边康出渔凑上来,“那个孟东来,我让劫生盯着他了,他如今在训练新兵,来不了了!”
花树下秦楼月半垂着头,一副疲惫而无依的模样。孟东来固然令他烦恶,可有时康劫生望向他的眼神,那眼神中跳动的的火焰,也莫不教他心惊。可这后半句话,又该怎么对人说呢?
李沉舟走过去,“我回头跟柳五说。你们安心住着,别垮了身体!”向着秦楼月,“这阵子,苦了你们了。”
语中勉作安慰,目里忧悒沉沉,视线一低再低,低到花园的地上,默然了半晌。秦楼月望着他白寥的脸,眼下发着青,便晓得,李沉舟也过得不好的,也许一直在念着兆秋息。
待秦楼月将小妮子叫到一边,李沉舟跟康出渔在阶上坐下。康出渔掏出卷烟,打火慢慢吸着,红红的火星子在暮色中明灭。
李沉舟忽然也有心讨一根烟,没来及说,康出渔道:“帮主,你来了后,五爷待人和气多了。他以前在营里不是这样的。当然了,小兆的事,五爷做得不厚道!可五爷本来就不是厚道人不是?”
李沉舟没有接话。他望着西边的晚云,一下下抓着自己的头发,“老康,听说萧二也在军中,还是柳五的上峰?”
“嗯,是这么来着!”
“你知道该怎么联系上萧二吗?”
“啊?”康出渔从口中取下香烟,他犹豫着,“发电报,打电话,都可以的吧……”他好像知道李沉舟有什么打算了。
“那好,过两天你帮我跟萧二接通电话,我有事请托他。”
☆、有了光
夏之夜是一首绸缪的情歌,当人轻装舒简,漫游在外,南风熏熏地撩抚着脸颊,碧翠的树叶在高处发出有硬度的哗响,更高的地方是打了晕的半黄的胖月亮。怀了孕的面孔柔和的月亮,意态懒懒地努力挂在树顶,含蓄而温婉地笑,笑里氤氲着幸福,为那甸甸而隆起的弧线,为那弧线之下的情深子美。人走在风中,站在树下,风里流荡着草木的清香,带了夜露的凉爽;树边草虫喓喓,喧哗骚动,在黑暗的隐密处身体力行着潮湿而火热的深情。泥土非常得柔软,被情动的蚯蚓刚翻爬过,脚踩上去,泥土快乐地呻/吟,呻/吟着凹陷,既爱且恨地拥抱你留下的鞋掌印;这是你留给它的,除非别人再来,否则它将长久保留、铭记。夏之夜属于寻欢作乐,最天真和最薄情的一起作乐,衣衫旋舞而冉冉,秉烛优游而昏昏,一切交欢于今夜此刻,且不去管明日大天亮后,是否一醒各分散。温度上来了,夏天盛极一时,酒香弥漫,是时候做点儿什么了。找一个情人,漂亮的情人,做点儿什么,不仅仅为这样的夏之夜,也为以后,为以后每一个或寒或暖的日子,白天或是黑夜……
柳随风屈肘架于车窗上,手指撑在鬓角。车窗敞开着,夜风扑面;燥暖的夜风,撩拨着即便是最坚硬的心。每一转眼,他看见那摇动的树梢,树梢后一闪而没的胖月亮。他巡营归来,正在回北教场的路上,他的耳中尚留有棕树营热辣辣的虫鸣,鼻里还纠缠着一缕果木的甜香,靴底犹粘着半层细腻的土粒——他巡营几个钟点,便在夏夜的情歌里沉浮了几个钟点;情歌中有最纯粹的欢愉,最天真的肉/欲。柳随风熟悉这种欢愉和肉/欲,他少年时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夏夜,都是在对这种欢愉和肉/欲的渴念中度过来的。流浪的冬天固然难熬,以为天气转暖后会过得轻松些,不想一种煎熬的结束是另一种煎熬的开始。寒冻远走了,情/欲搬了进来,尤其在每一顿饱食之后,便宜坊烧鸭的焦油香还流连在齿间,下面那个已然成熟了的大宝贝便一分钟接一分钟慢慢地膨大,不由自主地,好似个涎着脸的小无赖,自作主张地认定,它该登场了。柳随风为此心烦意乱,原因埋得深而模糊,不是通常人们想象的那样。年轻的妓/女,只要想找,总归能觅到,无非花些钱;而那些过早开花的女人们见了他,又每每一副掩饰着脸红的模样,黯淡的眼里亮了光,像可怜的溺水者望见并非伸向自己的横枝了。她们可怜巴巴地冲他笑,极尽卑微地帮他纾解,服侍他,根本不劳他动一根手指头;他也不想动手去抚摸她们,至多冷淡地捏一把她们的乳/房,瞧一瞧那顶端的深色的奶/头,便心不在焉起来,眉头轻轻地皱着,不知是在厌恶她们还是在厌恶自己。然而那些小娘们还好吞吞吐吐地引他说话,拿出以她们的财力不足以消费的时令鲜果来,怯怯地招呼道:“先生,您尝一个!”而他自然是不尝的,只顾着穿裤子,然后手指弹一弹已经摆到案上的钱钞,示意买卖已了,便迈开大步走出去。
可是一次在穿堂里,他被刚刚侍候过他的雏妓追上来,碰着了他的手,要将他刚交付的一沓钱塞还给他,“先生……不要你的钱。只请你没事的时候,过来坐坐,吃一杯茶。”年少的妓/女眼里黑白分明,闪动着爱恋的波光,脸颊火烧似得红,在昏暗的穿堂里也感觉的到。想来定是鼓足了勇气,才决心追将出来,向他表明心意。
而那时的柳五,似乎正被另一类念头所困扰,对于这横生而出的意外之事,他仅感到某种莫名其妙的不耐和负担。做买卖而不要钱,这是想干什么?他胸中升起疑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个年轻的女人,同时将手一摆,那沓钱掉到地上。
雏妓眼里的光一下就熄灭了,她站着不动,隔壁已经有人探头出来张望。
柳随风一语不发,转身就走,他似乎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可这跟他无关。那个女人想在他这里寻找爱情,孰不知他自己也在满世界地寻托自己的情感。一种煎熬的结束是另一种煎熬的开始,肉体的满足将情感的不满足呈裸在他面前——谁知道呢?也许他并不是现今才开始渴望情感,也许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甚至没有肉体上的需要之时,他就已经在寻索感情了,不一定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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