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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起更时,雨航忙而不乱的备好洗漱热水、烘暖铜炉送进室内。亦不需骧开口,一如当日在鸾仪小筑时一般,伺候着净面泡脚,落簪梳发。骧几次想接手,都被闪开。“且容我做些事,心里也能好受些。适才替你宽衣时,我便觉察到你手脚软弱且是清凉;不必说也明白,想是身子再不似当初。枕席间的事,我伺候不了,换衣服侍这些细碎事,总可以为你做些。”

既已如此,骧也不再做作推诿。躺下之后索性往床内挪出位置。雨航知道骧体虚畏寒欲借体温取暖,仍然欢喜不尽。利索的收拾了物事,褪衣入账在侧旁躺好。仔细为骧加盖了被子,又小心翼翼将清冷的躯体搂在怀里。内中不禁悲喜交集,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

当年那相拥取暖的一夜,亦不知令他多少次从梦中哭醒。当时少年固然清瘦,却以其独有的刚强,支撑着许多人的心志。谁会想到,当他侥幸逃出生天时,这副躯体比之当初竟是更为清癯清冷,令碰触到他的人茫然间涌起难抑的惊惶不安。

“那夜我也象这样焐着,可是未得安稳,你就穿戴起来上朝去了。我接了王爷派来的医官,特意向他问了暖身的法子,满心希望到晚间用上为你取暖。却未承想···”——骧听到雨航声音又现颤抖,便转动身形朝向他,扳着他的肩头抚慰的摩挲了一番,强笑道:“当时我受了寒毒侵伤太深,不得已便依仗着纯刚内力断了功脉。如今算是活过来,也是药石不断,隔不过几日还要靠内力推宫过穴···琐碎的紧。有时自己都嫌烦,实在想丢开手···不想如此耗下去。”

雨航伸手捂住骧的嘴,红着眼睛道:“不许这么想。也不瞒你,其实我早已想到,倘若还能再见到你,亦便是没可能再跟在你身边。可无论如何,在我心里终究还留有一份活下去的心气儿。你总不至于连这点心气儿都不给我留吧。”——“自然不会。你如今是我···仅存的家人了”骧尽力不使自己露出哽咽道。

雨航紧了紧手臂环抱力度,抢先岔开话题道:“不说那些个难过事。你也是乏透了,睡了吧”——“明日陪我到街上走走,帮我寻些物事。”骧在雨航的帮衬下躺平身体,语音减去含混的念道。

雨航转身熄了烛火,抹黑钻回被中,依旧把骧搂紧焐暖。“什么物件?我去给你买来便是,你好生在此歇着。”——骧轻笑了一声:“此物若是那么容易找,便不需我亲自出来了。是一位故友的画。此人你也是熟悉的,赵春赵清肖。罢了,不说了。我是当真累得紧了,明日细细说与你听。”

翌日起身时已近辰时。两人穿戴齐整又带齐路引牵马出门。

寻访本就不能指望一朝一夕得有斩获,况乎是存着不可宣诸于众的心意。为提防暗中缀脚窥视,骧和雨航有意放开巡看范围,笔墨字画、诗词典籍无不涉及。两人在街上随走随看、说说笑笑着,倒也闲适的很。将过午时,又捡了清净且干净的小店用了午餐;另外备出些食水,依旧甚为闲在的顺着道路出了西门。

雨航知道骧的玩心渐浓,待出了西门索性翻身上马,径直朝着醉枫林的方向策马跑了出去。

正可谓路遥知马力。放开脚力未几,便听到身后雨航的疾呼声,忙奋力勒住马缰。却见已将雨航落出很远,当下挽紧胯下马,安然等着雨航催马赶至近前。

望着满脸惊惶的雨航,骧微微一笑,解了鞍头拴马的长绳递到雨航手中。如此细微动作遂将许多惊惶散于不言中。雨航勉强聚齐气息道:“我方才想到,目下的节气,那枫林怕早已是落光叶子。”

“有你在眼前,还愁没得看?”骧把手臂反在背后揉着酸痛的脊背,随后有意往前提了下马,脸上却聚齐一抹坏笑。“你如今的身量,比之当初坚实了许多,真真是大男人的样子了。我看着实在欢喜。大约···够我泡一回鹿鞭酒了”

雨航在鞍上笑得前仰后合,随后把脸一绷直接道:“我把鹿鞭连同这条命都交给你,随时等你来拿。可好?”猝然见骧闻言面上一肃,雨航抢着将话题转圜:“仪光,有些话迟早要讲明。你如今已经···同陆大官人···一处了,是么?”

骧淡然望着雨航,极轻的点点头。雨航垂下头,好半晌拖着滑腔断断续续道:“我们寻个背风之处说话吧,我···被灰沙眯眼了···”

就近寻了一个背风处,甫一下马未及立稳,雨航已经抢步上前,张开双臂将骧从背后紧紧圈住。

骧能觉出背后的颤抖,仍旧任他紧紧箍在臂弯中。“我···我明白,强留你···必要耗得你病无可治···那无疑是一同死的结局。活着,总归有些念想。···当年得你相救脱去贱籍时,我启过誓:奉你为我今世良人。我···哪里都不去,只在安远家里等。你···能常回来看看,我就知足。我比不得陆大官人,有他护着你,我也···也算安心。你昨晚说我是你唯一的家人···那我总能给你守着一个家吧。”

不知过了多久,骧终于得以转回身,雨航还在扯着袖子擦脸。他拨开雨航的手,把手帕塞在他手上;自己却不觉间已泪如雨下。“雨航,萧家如今仅存你一条血脉,不可因我断绝。你总要有个归宿,成个家吧···”——“你何以也要···也要如此迫我···?难不成是嫌我曾经风尘?”

骧接连抓了两下,方才捉住雨航的手臂,直视片刻终是将之反手环住。“我绝无此心。他必不能容你留在我身边。反之,便是他能默许,于你我亦是莫大折辱。为了这隆昌天下,父亲同我当初都是拼尽了心力。而两世为人,我已成了无根之木。更遑论子嗣血脉之想,今生于我更是无望了。诚如我昨日之叹,今后这世上,你是我仅存的家人。若能娶得娴淑女子,成家立户,但有个一男半女,我也算有个念想儿。这其实也是我一点私心,不求你能立时明白依从。”

“依你。只要是你想···我便依你”雨航攥着骧的肩头,切齿道。“但有一样,来日,我领着孩儿唤你‘爹’,可不许···扭头不应声。”雨航颤抖着手拈过手帕,往脸上抹着泪。而那泪水仍是如开了闸般截不住。

雨航铺好隔潮毛毡摆弄好饮食,回头见骧正在安抚着两匹马。随即笑问道:“仪光所驾马匹体型高大,非同一般。我不懂看马,但亦能看出这马是极好的品相。料想是做了藏慧妆扮。”——“此马取名‘驰云’,乃是匹纯白汗血。我带它出来前,在其身上扑了一层香灰,掩去了毛色光泽。也不曾令它跑得尽兴,反之早已被相马的人看出端倪了。好在这匹马同我颇有缘分,虽跟我时日不长,竟乖驯得紧。”说着抬手抚摸了驰云的头。那驰云忍了良久似是有些不耐,稍安片刻便嘶鸣不已,且鸣如龙吟。骧随即伸手摩挲着驰云的两耳,轻轻吹着口哨安抚。

两人略用了些点心,便搭手相助将马鞍子卸下。菊花骢已是略有年岁,即使除去鞍韂亦是摆着尾,踱步向阳光充足处静立养神。

骧揉搓着驰云的两耳,如是哄着孩童般念叨:“去跑跑。唤你时记得必要回来。”驰云似是懂话的,哼了一声头颈一摆,转头向空旷地方一溜小跑着走了。待至开阔处,一声长嘶龙吟虎啸一般,瞬间四蹄腾空也似,飞奔腾跃,辗转蹬踏,竟是快活的忘形之状。

骧觉出雨航走近,亦不愿再起悲凉。指着高岗上驰云欢跳的形状,就势讲起当年朔宁府寿宴,东来逗弄官员马匹受惊的笑话。讲到东来用柳枝挑逗得儿马动性,又朝马鞭上扔撒细沙的情景时,雨航已经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那奔腾涌动的悲怆,不觉间淡了一些。

正在说笑间,高坡上响起驰云的长嘶。两人立时止了言笑循声望去。见几个军士服色的人正欲围拥近前,拉扯马缰,显示要将驰云控制住。驰云自是不容主人以外者近身,稍见有人欲行欺近,便又踢又跳。那几个人被马匹烈性唬住,又眼馋马匹的品相极好,正是欲近不得欲罢不能。

无端被这几人搅了游兴,骧心中甚是不虞。转身将手指圈在口中吹了一声哨。随后督促雨航快速为菊花骢备好鞍子。

那驰云听到口哨,欲跑回主人跟前。被几个军士围着挡了去路。终是不耐忽的一个人立,长嘶一声,前蹄几下劈踏。随后发足而起,径直越过人头,一路疾奔跑回到骧跟前;方任由主人挽着缰绳低低吹着口哨,拂弄着颈项鬃毛,温言安抚与它。

果然未出片刻,高岗上出现一人一骑。骧眯起凤目略扫一眼,已皱起眉头。真正是冤家路窄狭路逢。骧心底切齿念道。遂沉着声音关照雨航,牵过马匹,准备随时离开。

片刻那身影略近已是明白呈现。亮银盔甲照夜白,湛卢宝剑五钩枪。这身装备于当世间,唯属于一人--罗锴罗耀庭(当朝正派国舅)。

日前向天相郡王讨得榷商使差事,罗锴便鼓足气势激昂满满的带领着亲兵上路。临近安远地界,不觉忆起诸多旧事,一时甚是感慨。便招呼亲兵略绕了一段路,向安远附近走走。不意间方才接近边线,其麾下先期探路的亲兵就回报:在前方高坡偶见一匹骏马,身形伟健气势雄奇,乃是万里难得一见的良驹。

行伍者无不爱宝马宝刃。罗锴闻报早已心痒,立时催马上前。远远只见亲兵们描述的良驹,此时正依着其主。这倒也罢了,那匹良驹与其主人身后之人,眉目俊秀凛然,风姿清逸飘举,不是那被赞为“瑞鹿公子”的萧宇又是哪个。

罗锴心下不觉异然道:想这鹿郎虽是风尘出身,当日也是个眼高于顶的。其后听闻到,便是现任朔宁侯沈驰有心念旧,收他在身侧,亦被其严词拒绝;并随之跪求得安奉靖王独孤澹亲自出面主持了一场水陆道场。想不到这世间,除却那火解而去的凤郎,竟还有能令这萧雨航动心别许之人。想至此提缰策动胯下马往前去;逼至近处时将手挽了一礼。“与故人不期重逢在此,幸何至哉。萧公子别来无恙啊。”

萧宇对罗锴其人其品,早已是恨到不能食肉寝皮之极处。此刻见之讪着笑脸上前,可不是分外眼红。当时也不动作,直直盯着那张被他狠毒了的面孔冷冷道:“生受抬举,萧某实实不敢与国舅爷高攀什么‘故人’之称。在下好得很,可不敢令罗将军念着呢。”

罗锴一心觊觎着一旁的宝马,被抢白了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后,转而向背对着他,抚弄马匹的人拱手抱拳朗声道:“适才旗下亲兵鲁莽,唐突了足下,罗某在此替那些不晓规矩的奴才,向足下赔礼了。时见足下的座驾其型甚美,有心与足下结识,未知可能赏光一叙。”说罢暗中提缰催着照夜白徐缓接近。

骧闻言心中委实是暗笑不已。暗暗把着身后气势渐进,也缓缓转回身朝向来人,心底已在暗念:我倒看你这天相左将军,有几成胆色定力稳坐在马上。

说不得竟是心有所想,气象立显。罗锴当真在十余步之距,猛地勒紧缰绳,近乎于滚鞍落下马来。擦擦眼睛上下打量几番之后,攥紧腰间湛卢剑柄,结舌问道:“你···你···你是人是鬼!沈仪光,你真是沈仪光?!你还活着!”

“看来骧尚在人世,委实令天相左将军好生失望呢。”骧冷冷讥诮道。“早知有今日,当初就不急于督促皇后向松延宫进言,利用太后懿旨逼迫令妹抛弟嫁兄了吧?”

罗锴被臊得脸上青红蓝白的变了几个过,越发张口结舌。他于面前人本就有着无数羞愧,今乍然间又被点破了从前一番阴私勾当,更加提不起硬气。

总算是错愕惊诧之极,幸有一点理智爆开。觑见四下并无第四人接近,一股阴狠跃然涌在心间。“凤郎纵然不愿提及旧情,却也不该冷言伤及已故之人的清誉。更遑论天相督护骐王殿下,与足下亲近之深堪比血脉手足。足下当日能得逃出生天,说不得亦是借了骐王殿下之力。便是其后尚京城之乱,骐王殿下也必有助力其间。”

骧异然的看定罗锴深觉愕然:当初怎就未料及此人有如此寡廉鲜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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