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往桐颔首称是,“王爷说的正是。”
即便开场白有些俗套,但我不能不说,尽管没有什么接触,可这位探花郎萧往桐的举手投足和一言一行,根本不比祁瑾鋆逊色,那种内在的气质涵养完全是不差分毫,简直不像是一般的寒士子弟能具备的资质。我的确很少见祁瑾鋆结交的官员,但是偶尔见到的一两个,比之萧往桐,不管他们官阶如何,都实在是不堪入目。
难道这也是祁瑾鋆肯把萧往桐迎进内院的原因么。
见两人很有坐下来畅谈的意思,我非常机灵的吩咐管家上些小食。好像是我默认祁瑾鋆和这位探花郎在琼林宴上都吃得太满足,以至于消化不良,我果断的要求上些莲藕做的东西,权当是替他们健脾开胃。
撒了青梅末、葵瓜子仁和樱桃的藕丝糕,填了糯米的桂花糯藕酥片,梨藕汁,“鹅毛雪片”的藕粉,虽然分量少些,但是精致有余。
两个人一副不谈政事的表情,一个说,“‘藕’因与‘偶’同音,故民俗常有用食藕祝愿婚姻美满之说。”
另一个人则说,“可是莲藕也因其出污泥而不染,与荷花同作为清廉高洁的人格象征。这真是一道佳品。”
祁瑾鋆指着“鹅毛雪片”问萧往桐,“探花郎可详知此物?”
“只略闻一二,”萧往桐答道,“在下斗胆献丑一言。此宝应藕粉洁如冰雪形似鹅毛,其县志载曰:‘本邑藕,粉成精洁,名鹅毛雪片。他邑多红莲,独邑白莲,粉尤精洁。’尝有诗曰:‘洗濯激清流,泥去皮先刮。锯节复裁梢,响彻榨床轧。千揉与万搓。百指费辛勤,乃见白如雪。此犹一半功,就视尚未毕。倾液滑如酥,细腻渐团结。’”
“不错,正是如此。宝应的‘鹅毛雪片’,生粉冰清玉洁,熟后淡紫晶莹。”祁瑾鋆顺着他继续说道,“‘谁碾玉玲珑,绕磨滴芳液。擢泥本不染,渍粉讵太白。铺奁暴秋阳,片片银刀画。一撮点汤调,犀匙溜滑泽。’做起来也着实不易。探花郎识得这等货色,可见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
“不敢当,只是胡乱读些杂书罢了。”在我看来,萧往桐好像是在狠命的谦虚着,能够认识“鹅毛雪片”这等供奉之物的人,也真是不简单。看来这探花郎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有才学,真是不光生得一副好皮囊。
说完了这些五谷杂粮的食物粗俗,两个人又开始讨论所谓善恶。
我在一旁听得很无趣,我觉得这些虚无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好讨论的,就仿佛天理人欲一般。我以为,人循天理,人灭人欲。因为天理不能存,因为人没有资格;人欲不能灭,因为天没有此意。所以人总是为一些虚无的痛苦而痛苦,为一些莫名的烦恼而烦恼,为一些没用的争论而争论。
不过祁瑾鋆和萧往桐的观点倒是很一致,因为我听到萧往桐振聋发聩的抒发了自己的观点,“哪有什么所谓的‘行善’和‘作恶’。在下以为只有人心怀恶,才会做善事。小恶做小善,大恶做大善,以作抵偿,求以平衡。而恶至极矣,待不作恶,便是至善。”
祁瑾鋆居然很难得拍了一下掌,“说得好,国之大才,赖于君。”
我虽然也很觉得新奇,但是可能更喜欢研究例如“恨人不似庭前柳,枝叶绵绵两不离”之类的所谓“淫词艳曲”,没办法,就是这么不求上进。
反正我也不用考什么科举走什么仕途,有什么好为国分忧操劳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句话说得是真好,可是践行这句宏大誓愿的前提可是我要有一身袍笏才行的通。
大多数的人人生向来如此,总是喜欢操着操不着的心。我决心要遗世独立,一定不能做这样的人。
两位国之栋梁还在继续研讨着什么问题,一位是现在的唯一亲王,将来的帝王臂膀,一人之下;一位是圣上和太子青眼有加的新科探花,前途无量,这样的两个人聚在一起,说什么都不为过,上谈天文,下说地理,一点儿都不出人意料。
而我作为一个不称职的伴读,只求自己平平安安度过此生即可,全然不需要了解边疆战事和国库米粮,也不需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经世济民平天下。
然而又不能出任何其他的声音,只好不停地要管家添梨藕汁,然后再去起身更衣,也不能不辞而别——尽管没人注意我的存在,但一定会知道我的消失。所以,只能旁听,顺便在桌子上偷偷地写写画画。
终于挨到天色见暗,王爷殿下还依依惜别的请探花郎吃了晚饭,再爱才惜才的送了出去,吩咐车马送到府邸去。
我已经熬不住的哈欠连天,祁瑾鋆终于觉得忽略了我许久,好言安抚;回到府邸的萧往桐对自己和王爷的交谈其实并不感什么兴趣,但对于和那个叫“十八”的少年的相遇,或者说是不期而遇,却是满心欢喜的。
“十八,十八。”萧往桐一面默念,一面在手上写写画画,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那种收获的表情,绝胜读了十车圣贤书。
自怨自艾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了,开更了。 尽管公平是一个永恒的主题,但是世上事总是这样,永远不可能达到任何人满意的公平。
比如现在的我就会觉得,名符其实的探花郎萧往桐不仅知道鹅毛雪片,还能津津乐道的婉婉道来,这就令我觉得好生羡慕。
如果我没有见过萧往桐,就绝不会生出这种想法。未来的一国之君祁瑾曜能文能武。谈吐自然不凡,可他是因为出身高贵,贤能辅佐;现在的王爷祁瑾鋆丝毫不逊色与其兄,可这也是因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缘故。而萧往桐就不同,自报家门都没有详细的底细,几乎等同于流民孤儿,可是人家就是这么的优秀。自诩为出身无名小户,却能对贡品仍有知晓,这本来就够奇怪了。
更不似我这禄蠹,几乎可以算是养在人家帝王的家里了,却还是胸无点墨。
心情因此而不好的我倚在书房的椅子上,自怨自艾。其实这就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还没有一个人明确的嫌弃我,我就开始自暴自弃了。
暑气炎热,屋子里却焚着香,大约是觉得湿热的味道不好。
而调过梨汁的熏香又被蒸的很甜,惹的人心神也不安宁,这搅得我更没有好好看圣贤书的心情了——绝对的借口,我本来就不想看。
其实说来我自己也不很理解,人,生如我者,垂髫小儿之时,就被自己的舅舅,不知是故意还是不故意的,“被”人撞上,而且不料此人竟然是新朝的二皇子。
自己的五服亲戚就这么“顺势”的一个抬手向外推去,我便被人托付了终生,一个未知的一辈子。
之后的我居然去给一个比我大六岁的、无论在什么方面都不可能比我差的人做伴读,听起来真是匪夷所思,连我自己都想仰天长啸一句,“这不能够啊”。
可例外往往证明了规律,意外常常颠覆着定理。
且不说伴读首先自己要学识过硬,知书达礼,严于律己,作风严谨,而且经常是出身名门贵胄,家底不薄,家中人必位高官要职,最不济也得是皇帝面前的有头有脸的人物,红人也好。这些都先不追究了,毕竟是乱世新朝,可能规矩都还没建好。单说这两人的年纪就要参差相齐,好成同辈,将来也各自给行个方便,或者说是较早的拉拢人心,培养势力,为以后的国之栋梁做储备打基础。
但是,我该如何形容自己呢。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zwmi.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