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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龙宿叹气,他有夜读的习惯,睡前总要看些书,原本在家也不觉得如何,现在出门无书才知道这竟成了毛病。佛剑听了就皱眉,这毛病真是没治。

“汝睡吧,吾再困倦些自然就睡得着了。”龙宿就这么坐着佛剑便也没了睡意,龙宿在心里劝自己快些睡去,然后开始数数,奔波一天实在疲累的很,数过三万之后便心烦意乱起来,抬起头来四处去看,却是一片漆黑于是更加烦乱。就这么枯坐一个时辰,倦是更倦了只是依旧睡不着,身上无力头也发沉,神思却越发清明,佛剑的眉头便不自觉的跟着紧了,心里也窜起莫名的焦虑,方才两遍心经至此算是全作了白工。

“你若无睡意我便说些故事与你听听,如何?”佛剑向里挪了挪。

哦?他这算是解吾无书之苦吗,龙宿便走去空出的一边躺下,佛剑想了想讲了个目连尊者救母的故事,大意是说佛陀座前目连尊者未成正果之前其母不信佛、恶僧尼,遂应毒誓暴毙,落入地狱受苦,目连修得正果后入地府将之度化,助其再世轮回。

夜里很静,佛剑的声音也低,龙宿安静听着,到他讲完便真有些睡意了,脑袋里却想着目连的故事,便问佛剑,“汝说目连之母无病而暴毙,想必是佛祖神通了?”

佛剑点头,屋里依旧漆黑,龙宿仍是看不见的,佛剑便又回答,“是,我佛大神通。”

龙宿便笑,“汝不是说佛祖慈悲,怎地人家只是不信他,他便要杀人,真比洪海君还小气的紧。”

佛剑一愣,这本是个劝人向佛向善的故事,到了龙宿脑袋里竟是这般想法,真如此说那佛祖当真是小气到了极处,但这故事读来却不让人作如此想,佛剑拧着眉毛想了一会才找到症结,“佛祖惩她非只因她不信,是因她恶业累身而不善行,佛祖此举是断罪源惩恶本,因而她……”佛剑还没说完龙宿却已睡着了,呼吸均匀而绵长,佛剑松了口气也挨着他躺下,龙宿的问题虽有几分玩笑刁难之意,但乍听之下却也无言以辩,今日方觉这些故事自己从前竟不曾细究过,修行修行果然每行一步都要深修才能成行,唉,尚浅啊……

佛剑有些心事重重的睡了,迷糊之间觉得有个冰凉的东西攀上来,佛剑睁开眼便看见龙宿额上血龙纹,他的唇险些贴在龙宿脸上,佛剑一惊之后心猛的跳了几跳,那几声心音震得他耳鸣,他想起身刚一动才发觉龙宿正抱着他手臂,冷了?

虽是刚刚落了雨,但毕竟是盛夏,他身上怎么冰成这样?

佛剑试了下龙宿的额头,并不发热,便小心抽出手臂,将僧袍脱了盖在龙宿身上,龙宿动了动整个人缩进袍子里,才睡的稳了些,佛剑复又睡下。

佛剑每日必作早课,所以天未大亮便又醒了,醒来时龙宿仍旧半抱半枕着他的手臂,身上依是冰凉,那件盖身的僧袍早给龙宿踢出老远。这人睡相竟是这般无状,佛剑哭笑不得。昨晚他那副困倦的模样,佛剑实在不忍扰他,便又躺下了。

佛剑这一动,龙宿不满的蹭了蹭,于是佛剑今天的早课便是《菩提清心经》。其实这时候佛剑便已然错了,他实在该念《本心经》的,单念众生皆皮相那一段,因为等他后来想起这一段的时候,“龙宿”早已超脱皮相入心入魂了,所以很多年后佛剑常常笑说,你就是我的心魔啊。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关于那什么经啊的当初写的时候还没开始看佛经,于是纯熟杜撰,千万麦考据OTL。。。。。

☆、六

龙宿醒来时候已然日上三竿,佛剑的僧袍盖在身上,他昨夜睡的不好,虽然睡的多精神反不如昨日。龙宿起身将那件薄纱拈起来一抖,纸屑就都落了下来,一点也不曾挂留在上面,龙宿胡乱滚了一夜,也未有一丝褶皱。龙宿抖完了还照样解开扣子准备穿上,谁知道偏这时候佛剑端了水进来,两人都是一愣。不过两人共枕了一夜加上一大早到现在,佛剑的心经念了百十来遍,这会儿也想通了,他自小虽在佛寺长大,不过那会没人肯当和尚,所以他也不曾与人这般同吃同住过,多少有些不惯也是正常。

佛剑将水放下,拿了僧袍便出去了,龙宿也未作他想,整好衣服净好手脸也出了屋。朝食的时辰早过了,龙宿却是习惯了这个时候起,现在也并不饿,老人要起火,可一上午也不见龙宿起床。佛剑不愿老人再供他们吃食,不好劝他,便也没提。

龙宿一出来老人就看出他脸色来,“呦,昨晚睡的不好了吧?”

龙宿没什么精神只摇了摇头,不说是睡好了还是没有,径直走去门前那匹马,这无处拴马昨夜雨又大,马儿若不是出自龙家怕早就跑了,好在月前齐州落了第一场雨后,就长出新草来,如今这房前屋后水草丰美,它倒也吃的欢。

马鞍上还有些残雨,龙宿将袖子挨上去,水就顺着他衣袖成串的落了下来。

老人见他们要走,想留他们吃饭,但是想想自家就剩下那碗残粥,哪好再委屈他们,不如早些赶路进了县城去吃好的。

昨日两人诸多叨扰,如今要走了,佛剑便说,“老人家此番照顾结下善缘,我佛定佑你得善果。”

龙宿则现实的多,摘下腕上一条细细的银链,上面坠了颗拇指腹大的珍珠,淡紫的颜色,圆润可爱。灏朝皆仰龙神,因此海中珍物更比金玉还贵重些,也多被用作辟邪之物,龙宿将链子塞在老人手里,“这珠子是吾去年寻得,最是辟邪祥瑞。”

祥不祥瑞龙宿无甚感想,随口说说而已,不过卖了它便从此吃穿不愁倒是真的。

老人握着那链子手抖的厉害,忽然又推回龙宿手里,他抬头看看龙宿又看看佛剑,嘴唇也颤起来,他有话只是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好一会竟双膝一曲直直跪下。

龙宿愣了一下的功夫,佛剑已经一把扶起老人,“老人家有话直言无妨。”

老人颤颤着却不肯起来,“我知道你们都是贵人也是好人,这珠子太贵重老汉不敢要,只求你们帮我找找小孙子,他几天前出门去玩就没回来。”

两人暗叹一声,果然是有难处,他们便也不急着走了,进屋让老人坐下细细说,仍是老人与龙宿对面坐着,佛剑席地。

其实要细说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这里离着嶂县已经极近,向东北偏着走也就一个时辰,散住着十几户人家,老人姓葛,有个孙子今年六岁,虽然都住的不近,但孩子毕竟爱玩,别家有两个与他五六岁上下的孩子,他也就每天走去找他们,多不在葛老汉眼皮下,久了也都不在意,谁知道五天前小葛子朝食以后出去就没回来,平时总能赶上夕食,自家炊烟一起,远远看见就往回走的。

老人出去找过,这些天孩子们能玩的地方都找了,可一点影也没,也去那几户有孩子的人家找过,才知道那天一同玩的,还有两个孩子也没了,葛老汉问他们家里,他们说是出门野地里玩去的,也说不出个什么。

“可报官了?”龙宿问。

“报了,去讪县衙门,大老爷说这地方归着嶂县管,叫我们按制去嶂县报,去了嶂县,衙门人说县老爷进京了,这些天来报案的辅案先生都记下,说等老爷回来一并处理,可好些天了大老爷也不回来。”说起这个来葛老汉更着急,总觉得没希望了似的。

佛龙两人听了也皱眉,偌大一个县野地里丢个把人,又好些天了,衙门多是不会着急,等县守回来搜一趟,不管搜到搜不到,就结了案子。而且龙宿知道嶂县刘县守是个抓大不抓小,抓上不抓下的货色,手下人也是一个路数,莫说两三个孩子,怕是这十几户人家都没了,他反图个清静呢。何况此处有水近林,虽然稀罕也难保不是野兽叼去了,这三年齐州虽然大旱,卓丘却是上了岁数的成林,地底下存了水,影响算是最小,左近的野兽都住进去了,开春的时候龙宿还在里头看见一只大猫。

☆、七

若是天灾他们亦是没奈何,只能尽力排解人祸,人他们是想帮着找,但这事却未必是人力能及的,只能含含糊糊的应承下来便离开了。这么些天过去,葛老汉心里其实也不抱希望,但是看着一银一紫两个神仙样人的背影,忽然又生出些希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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