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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间范知梨好似感到有人虔诚又细致地吻着她的手指，反反覆覆仔仔细细，最后落在她的掌心中央，灼热难耐。

范知梨醒来的时候，李慕棠已不在了，她扬声唤了丫头进来梳洗，听得回报说李慕棠一大早便同曹士琛出了门。她斜斜倚在床头，无意识地抚摸过还残留着痒意的手心，镂空的雕栏冰冰凉凉，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墨，仿佛有了深重的预感一般惴惴起来。

后来范知梨想起来，这似乎是唯一一次，李慕棠以这样的方式，如此郑重地向她道别。

李慕棠是被家丁抬着回来的。

曹士琛将李慕棠交给下人的时候，手已经哆嗦得不成样子，上头新鲜的血迹一点一点滴下来，落在纯白的雪地里，触目惊心。

范知梨赶过去的时候，只堪堪见到抬着她的家丁的背影，缝隙间她纤细的手腕无力地垂下来，在空中一搭一搭地晃动，死寂又沉闷的样子突然让范知梨只觉得回到了她最后看到坤哥儿的模样，似曾相识得令人连恐慌的本能都忘记。

曹士琛红着眼睛转过来，胸前大片大片的血渍，帽子紧紧握在手里，凌乱的发丝狼狈地垂在前额，平日里冷面的威严被深重的恐惧和愤怒占据，见到范知梨的一刻却愣了，鼻翼微动，范知梨竟然头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晶莹闪亮的东西。

他嘶哑着嗓子张了几次口，才失声朝赶来行礼的大夫喊着：“还不快进去！”而后再没瞧范知梨，便当先行了进去。

范知梨带着贴身丫鬟站在院子角落的梅树旁，见着络绎不绝的丫头婆子从房门里进进出出，所有人皆大气不敢出一下，只静默着端出了一盆盆水。范知梨呆呆地瞧着水里的血色越来越淡，突然转过头轻声问身边的丫鬟：“她没事的罢？”

一瓣腊梅从枝头间掉落，范知梨的睫毛扇了两扇，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她的声音清晰又平稳，平静得过分了，却让丫鬟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回答，只讷讷地回了声：“夫人……”

范知梨却没再理她，只盯着脚下堆积的梅花，任是开得再艳，也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哪里还有半分枝头的傲然。她立了许久，立到心头都有些冷，却迈不开步子去瞧她一眼。

她想不通啊，那个人，几个时辰前明明还温柔地搂着自己，明明指头还那样温热，明明吻还那样缠绵，明明一切都活色生香，明明她就该好生生地回来。

那个说待自己如珍如宝的人，怎么突然，就毫无生气地躺在里边？

作者有话要说：

☆、（七）

李慕棠的情况并不严重，枪子儿打在了肩膀上，并没有太大的危险，只是失血太多，瞧着很有些唬人。

范知梨进去的时候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一张小脸偏头陷在枕头中央，苍白得过分，昏睡中都还不放松淡淡的眉头，微弱的呼吸似乎随时便要掐断，孱弱得让人心疼。范知梨努力瞧了瞧，似乎能感觉到纤长的脖颈上青色的血管在缓缓跳动，才终于松了松手上握紧的帕子。

曹士琛坐在她旁边，衣裳也没来得及换，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仿佛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浩劫，左手被李慕棠紧紧地攥着，右手有些艰难地拧了帕子给李慕棠擦额上的薄汗。

范知梨瞧着他们用力交握的手，突然觉得刺眼得厉害，好似一瞬间成了彻头彻尾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