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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双宸衣袖轻抖，一招流云追月直直打向易宁的面门。易宁也不惧。他灵巧地转了个身。明黄色的衣衫在风中划出凌厉的弧线，他倒持长枪，虚晃一招刺向对手的喉管。

李双宸侧头闪过，却还是被长枪挑断了几缕发丝。他起手挥剑使了一招峰回路转，劈向易宁的天顶，却被易宁矮了身子躲过。不料李双宸剑锋一转，双脚一跃踩上易宁的背部，反手出掌击中了旁边一人的面门。

易宁吃痛，却借着打击的冲力反手出招，手腕疾翻，在身后那人的手臂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手臂上撕裂的剧痛蔓延开来。李双宸努力让自己忽略手臂上的痛楚，脚下使力，飞踢对方胫骨。易宁因为刚才的出招而动作微缓，没有躲过，被李双宸结结实实地踢在了小腿上。

李双宸本是虚晃一招，没想到竟然成功。他内心大喜，立刻将长剑换至受伤的左手，聚气至右手掌心，冲着易宁的天灵盖打出了致命的一掌。

银盔和长枪同时落地。

人的身体是极为脆弱的。不管你是身负绝技还是武功平平，没有内功或者法咒加持的肉身，不过是血肉之躯而已。

温热的鲜血染红了白衣男子的袖子，似在雪地中盛开的曼珠沙华，残忍而妖冶。

躺在地上的人双目没有闭合。腥浓的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又流进了铠甲里。易宁的表情是平静而淡然的。即使是死，他也是从容赴死。

这便是真正的将军，真正的战士。

李双宸认为自己是可以理解他的，就像姜尚理解邓氏父女一样。当初在商军中，有多少能人异士道姬发所行之事不守臣节，妄生事端，欺主反叛，戕害生灵，是自取覆宗灭祀之祸。

比如……青莲与高兰英。

头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李双宸毫无掩饰地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半跪□，阖上了易宁的双眼。

太平兴国二十二年春，青州失守。

☆、Chapter 33

青州终是被攻破了。最幸运的是，免除了屠城焚塔之祸，竟然也没怎么折损士兵。

每当看着李双宸坐在帐中运筹帷幄，翻手覆掌之间，就是倾城颓土，湮灭了多少金戈铁马的战士。他每收复一座城池，便要取许些无辜之人的性命。

那些出征的战士，哪一个不是父母生养。有些还有翘首闺中的妻子，和承欢膝下的儿女。

沈扬欢，你当真觉得这样是对的？

这夜全军欢腾。全军将士皆酒肉笙歌，好不快活。大家都在兴奋地议论着建国以后的日子，又怎能想到，他们是否会无福消受了呢。

月色中天，似洗寒霜。沈扬欢独自坐在最远的角落，怀抱着胤龙长剑，提着一壶小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月光透过树影在他的侧脸上打下一层幽暗的阴影，一头流泉一般的青丝和青色的衣袂也融进了黑暗，倒是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沉浸在墨色的深潭里，幽深暗沉而又安宁无害。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开心不起来。李双宸在被少龚、姚定、杨文卿等人围着庆功灌酒，自然注意不到自己这里。念及此他不觉有些心生落寞。李双宸就像是日光，耀眼又不可捉摸。他是即将君临天下的皇帝，总是有那么多的人甘心追随他，甘心为他鞍前马后，甘心顶礼膜拜地仰望他。

没有了自己，他还是那个天之骄子；而自己没有了他，竟然会觉得天大地大，何处都不是容身之所。

心下怅然。他不禁自嘲一笑。观东南诸天星辰，紫微星闪烁不定，困于东南，想必天子近来日子也不好过。天狼北斗遥相对应，天狼星红光大盛，而本来明亮的北斗却几乎看不见踪影，足见李双宸现在的势头正盛。

我助他逆天改命，真的是对的？

“你在想什么？”

声音轻灵动人。如同玉铃般悦耳，却也如同玉铃一般清冷，且夹杂着一丝寒戾之气，是个女子的声音，听上去不过二十多岁。

远离喧嚣的将士们，这里本该除了沙沙的穿林风声，便没有任何其他人在。而这声音突兀地从他倚靠得那棵参天大树上传来，自己此前又没听到任何轻微的脚步声，想必那人在此已久。

若换在从前，他一定第一时间跳起来，摆起出击的姿势，小心提防周围任何异样。但是今日，沈扬欢的心情异常低落。遇此突发情况，自是兴致不高，却也多了几分淡然。

只见他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在表示轻蔑还是在表示无所谓，将酒壶换至另外一手，仰着头灌了口酒，眼神微有迷离醉意，目光却依然清明悱恻。

“沈桀派你来的？”

其实很好猜。这世上没有什么人的动作能躲过他的耳朵。若能如此完美地在他眼前藏身并不被他发现，只有一个

答案，对方并非人类。

这女子声音虽然清澈，却有几分戾气，像是常年杀生的人，眉眼之间便会经常带些血腥气一样。因此他断定她不是仙，而是妖。

即使是妖，避开他的神识的人，只有与丹墀同列妖界八将的另外其个人吧。

只听得一阵衣袂翻飞的声音，一个黑影自树梢掠下，轻柔得竟然没有惊动栖息的虫。转眼之间一个黑衣的女子便俯首半跪在一脸淡然的沈扬欢面前，语气恭敬而略显清寒：“属下沈刺心，见过少主。”

“你就是蝎子精沈刺心么……”沈扬欢目光迷离地将眼前的女子从头到脚毫不掩饰地打量了一番。若换在平时，别说对女子了，就是对男子，他也决计不可能做出这般无礼的行为。但是今日他心情似乎分外低落，又加上喝了些酒，连说话的方式都有些不同了。

女子□在外的皮肤白皙得不似真人。如今在月光的照射下，当真是应了那句冰肌玉骨，宛然如玉。她的额前裹着黑色的纱丝，松松地垂到了耳后，在风中微微晃动。不同于丹墀，总是散着发。每当俯身的时候，柔滑的青丝就顺着白皙的手臂花落下来，妖娆而魅惑；沈刺心将一头乌发挽成了少妇的髻，云髻上簪着朴素的花簪。她的眼角缀着黑色的傅粉，两弯柳眉更是纤细。并不是明眉皓齿，眼含桃花，而是如同雪山冰莲，美得清淡而诱惑。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