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6（2 / 2）

“前日一战，你们应有种种疑惑。猜忌也好，还是什么别的也罢。如果你们中有谁，认为李双宸勾结妖孽，欲意夺取帝位后为非作歹，你们现在可以离开。我不会阻拦。”他高声说，被尽力压抑的悲伤却依旧清晰可闻。也许是被这情绪感染，偌大的地方，只有高处的风盘旋在他的耳边，如同哭泣。

有不到十个人立刻转头就走。但是无一没有被旁边的人狠狠拉住。然后不情不愿地站住了脚。

“我今生最大的幸运，就是能遇到扬欢。”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坦诚了自己的心迹。以前的他总是有种种困惑，种种担忧。但是如今，那个人已经去了，他竟然觉得，再难过，再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了。既然在他活着的时候，自己没能好好地和他在一起；他死了以后，至少，自己有了这个勇气，去坦诚地告诉天下。

“萧寒说的不错，他是妖。”李双宸笑了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人群微微骚动了一会儿，便渐渐安静了下来。很幸运的是，并没有几个人离开。

“李双宸不能说，自己打天下的时候，没有借助他的力量。但是，我从没有借助过妖类的术法，去取过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他是父亲是妖，母亲则是那位萧道长的师妹。他从小父母双亡，被叛离师门归阳派的大弟子收养的，修行的岐黄之术。因此，他也是位法力高强的方士。”

“我知道，在我的军

中，很多人从一开始，河间起义时，就跟随着我。”风中的声音夹杂了笑音，“相处的这三年下来，你们觉得，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妖孽’吗。”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许多人的脸上露出了思考的表情，更多的人则有一开始的怀疑转向了理解。不少人露出了支持的笑容。

“他愿意倾力相助我，光复李唐，只是因为救命之恩而已。我并没有和他定下什么不正当的约定。我知道，你们听过太多的神话野史。其中有很多蛊惑君上，危害百姓的苏妲己，但是也有为报一命之恩，倾尽所有，宁愿被镇压在雷峰塔下的白季子。”

“李双宸何德何能，有此知己相伴。”有些暧昧的话自他口中吐出。在沉默的空气中，竟然染上了肃然的冰冷。

“我的愚蠢害死了他。偶然得到孤辰星君的佩剑，诛仙、戮仙、绝仙、陷仙之一的绝仙剑时，我本以为他可以驾驭它，却没想到被剑气反噬，才落得如今的境地。”

“对于他，我没有脸说一句对不起。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我竟然还在犹豫，倘若救下了他，他的身份会不会暴露，我的将士和百姓们会做如何想法，敌人会不会有可趁之机。”

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那人的脸。记忆中的他总是笑着的，那双眼睛，像极了顾珍儿，“而就在之前，我还认真地考虑过，如何挽回他身份的暴露所造成的影响，如何拢络你们的心。”

也许是李双宸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的名声在自己的军中都早已是公开的秘密。除了少部分惊诧的百姓，士兵们一个个都挺拔地站在原地，无一例外地抬头仰望着站在高处的人，如同仰望降临的神祗。

“今天，李双宸愿意坦承布公地向你们道歉……甚至，忏悔。为了大唐的江山，李氏一脉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任何一个王朝的建立或者复兴，无不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上。一将功成万骨枯。”

“你们之中，有无数人的儿子、兄弟、丈夫、父亲，因为李双宸的‘计谋’，而无缘无故，甚至不明不白地死去。不久前，为了逼滑州节度使钟彦行暴露行踪，我让一位与我身材相仿的将士半掩了我，于是他死在了钟彦行的手下。”

“几天前，我还在扪心自问，江山社稷和沈扬欢，我到底会选择哪个。”

“他没有离开之前，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江山。当时我想，即使他死了，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拿他的死，来大做文章，以达到各种目的。”

“但是，失去了他之后，我改变主意了。”

“我已经没有力气，也不想再瞒你们什么了。”

“我的将士们啊。李双宸毫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许你们会认为我死不

悔改，无妨。为了李氏的江山，我已经付出了太多。名声而已，也就随他去吧。”

“但是，我绝对不会用沈扬欢的死来做文章。如果你们因为他的身份，或者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背离我，那么就让这场战争结束，让唐朝永永远远地，只存在于贞观盛世吧……”

剑舞站在他身后，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有欣慰，有怅然，也有凝重。

欣慰的是，作为一个姐姐，她终于有一天能看到自己的弟弟，像寻常人一样，开诚布公自己的心迹。也许他们的身世让他们本来不该有这个机会，但是在失去了挚爱后，也许在那一瞬间，世上的一切也都不重要了。

怅然的是，那个人，最终还是就这样走了。李双宸说的没错，他为了光复江山，牺牲了挚爱的人。近百年来，多少人为了这个早该被埋葬在历史中的基业，献出了性命。她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却一直忘记了问，到底值不值得。

但是，这一番话下来，双宸啊双宸，你当真想做一个情痴，为了挚爱不惜放弃天下了么……

罢了，就按照你说的吧。

如果将士们因为这个而离开了我们，那么……就让一切都退出历史，让唐朝……永远只存在于记忆中吧……

☆、Chapter 61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有BG……

柳岩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奈何桥畔，依然有无数魂魄来来往往，跌跌撞撞。有多少人，为了不忘记生前的海誓山盟，宁愿打落孟婆的碗，纵身跃入奈何桥下，身影转瞬被岩浆和其中汹涌的毒蛇吞噬。又有多少人，肖想带着一份不死的执念，进入轮回司。

生生世世，来来往往。也有人泪眼迷蒙，迫不及待地将那忘川水煮成的孟婆汤一饮而尽，随后脸上挂着失魂落魄，却也满足的笑容。最后一眼，看着来时的方向，回想起曾经的海誓山盟，泪流满面。徒有一句话飘散在风里，唯愿来生不识君……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熟悉的气息。白衣女子顿了顿首，小心翼翼地转了过身。还是如同当年一样，眼如千斛明珠，流转着美丽的光华。

原本素然如仙的白衣，经过烈火灼烧，已经如同碎布一般，褴褛地挂在她的身上，几乎有些衣不蔽体。破碎的短襦只能将将遮住小腹，裙摆的边缘也泛起了焦黑。雪白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上面被火灼伤的伤口。随着不知何处吹来的风，破碎的衣衫轻轻摆动，遮不住的肌肤时隐时现。本该是分外撩人诱惑的场景，却让人生不出任何亵玩之心。

原本宽大的云袖已经因为那场烈火而遮不住藕臂。雪白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伤痕触目惊心，如同狰狞的毒虫盘亘在雪白的肌肤上。不光是手臂和腿部，几乎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或轻或重，都有被烧伤的痕迹。就连那一头乌黑的青丝，惯常被疏离得整整齐齐，清雅而不失庄重；如今也已经是发丝凌乱，几缕烧焦的断发无力地垂在了她白皙的肩上。

沈扬欢怔怔地看着她，几乎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