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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冷吗。主上。”颈侧的人微微呵气，“在那暗无天日的弱水里，你都能撑下来，相比内心并不是全然的绝望吧。”

“没错，是不可能实现的希望。”他有些无力，遂放任全身，靠在对方的身上，“柏琴，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吗。”

“如果没有希望，为什么天帝会允诺，生生世世的囚禁变成四十载。”

“我爹和我娘走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想的？”

“嗯。”

“但是结局还不是……”

“希望不是既定事实。事情也不可能完全朝着希望的方向发展。”柏琴笑了笑，伸出手，指着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驳驳地洒在林间空地上的阳光。这片密林枝叶厚重，没想到那些阳光似乎有生命一样，无孔不入。斑斑驳驳地打在了地上，如同绝地的希望，美丽而又坚强。

“有些希望，纵然很渺茫，但是也要争取。如果不争取，就永远也得不到。”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慢慢下滑，抚在了沈扬欢的丹田上。柏琴的身子贴得更近了些，唇几乎要触碰到对方的颈子。有些抗拒这过于亲昵的动作，沈扬欢准备推开他。但是他刚刚动了一下，只发觉有一股精纯的灵力注入自己的丹田。肉眼可见的气息围绕这柏琴的手，缓缓地流泻而出。沈扬欢有些震惊地想要回头看他，却被柏琴制止了。

“少主，你是沈傲大人的儿子，我不希望你后天就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我不想你死，你也不该就这样死掉。”

“既然如此，就用我的灵力为你疗伤吧。……不要这么惊讶，就算耗费了太多，我可以修养。顶多一年半载，也该复原了。”

合上眼的一瞬间，他仿佛闻到了杜鹃花的馨香。那是郑州的李府里，李双宸亲自种植的花朵。一切都宛如多年前他在花丛中回眸一笑的模样。逆光的眼神看不清楚，只有一袭白衣欺霜赛雪，在风中唯美地飞扬。

唯有一句两句不真实的话语，在风中飘送，轻柔得如同耳语。

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现在方才说放弃，却已经太迟了。

因为你带给我的痛楚，早已升华成了极致的快乐。无论痛也好，泪也罢，我们一直都陪伴在彼此的身边，直到末日的终结，直到宇宙重归混沌，直到连灵魂都埋葬在了末日的废墟里。

双宸，等着我……

我会亲自站在你面前，向你道歉……原谅我的动摇。

☆、续章IV·孤辰星

“三百年前，上仙青莲与桃花星官兰英私结姻缘、潜入天牢，欲意放走龙族大皇子，抗旨不尊的海皇龙剑在前；事情败露后毫无悔过之心，反而出言顶撞天帝陛下，又于断仙台上伤了无数仙人在后。因此将之打入凡尘，经受六道轮回之苦。须得经过兵、情二劫，参透世间种种，方能重回天道。”

“依照天帝圣谕，上仙青莲回归天庭后，依旧执掌瑶池司礼，为南斗孤辰星君。”

天官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遍整个略显空旷的凌霄宝殿。殿内流光溢彩，瑞气千条喷，紫雾气盈盈。一切的装饰似乎都是碧色琉璃造就，万年玄玉妆成。殿内立有二十八柱蟠龙彩柱，上装饰有赤须红龙，彩羽丹凤。怒龙张牙舞爪，每一片龙鳞都仿佛怒张着，栩栩如生；彩凤摇曳着长长的凤尾，绚丽的羽毛缠绕在柱子上，宛如一只只鲜活的凤凰在围绕着彩柱飞舞。

有众仙站立在殿上。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尽相同。有开心，有欣喜，有惊讶，有不解，但绝大多数人的神色平淡极了。仔细看过去，竟然还有些目光涣散。并不是无神，而是无欲。仿佛就算天塌地陷，也不过是轻轻点点头。若没有这种淡然到几乎没有性情的性子，又有几个人能在这华丽但是森冷的天阙挨上无尽的仙辰。

万圣朝表参穹帝，白衣一点羽阵前。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仙人，一袭白衣如同雪中的素莲。衣衫的颜色和式样意外的朴素。比起同样站在凌霄殿上的其他仙人，身着绛纱衣，其上点缀着星辰零散的光辉；头戴九华金冠。女仙罗衫飘逸束带飞舞，美丽的秀发被她们精心打理成各种漂亮的发型。上簪有疏凤彩花，玉石金簪。这样华丽的发饰和衣冠，配上它们的主人淡然到没有感情的脸，当真让人觉得冰冷，又觉得有些可悲。

他身上穿着的不过是人间寻常男子的布衣，甚至不是达官显贵钟爱的款式和色泽。素衣素带，连鞋子都是雪白的侠客履。雪白的束带从发冠上垂落下来，混合墨色的长发里。白色飘然，黑色不羁，很难不吸引人的眼球。

“……”他低着头，不知道看向何方，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我不明白。”他说。声音回荡在华丽却冷清的大殿上，似乎能撞出千重回音，“我不应该回来的。我在人间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他抬起脸，眸子盈盈如玉，眼神灼灼地看向坐在九重祥云金座后的那个人，六界的主人，神界的统治者，“我还欠妖君一个承诺没有完成。”

此话一出，少许人露出了惊诧的神色。谁都知道，

孤辰星君的情劫，就是妖君沈扬欢。四十年前，他间接“害死”了他。虽然是因为仙子高兰英的干涉，但是好歹，他的情劫也算过了。而且后来，妖君被镇压在镇灵塔下，他在凡间登上了天子的帝位，虽然并没有扩充三宫六院，但好歹也娶妻生子了。

如今在凌霄宝殿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天帝御下面前，他公然说出自己和妖君的牵扯，岂不是能证明，情劫未过，残情未了。

“果然，即使你曾经杀了妖君，你依旧忘不了他。”御座上的声音冷冷清清又带着十分的威严。绵延过大殿，似乎自雾气之中传来，“青莲，让你下凡渡情劫的本意，是让你放弃仙子高兰英。你先回答孤，你还爱着她吗。”

“……我爱过她。”

“为什么。”睿智如天帝又怎么能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青莲曾经爱过高兰英，但是那是从前的事情了。想来其实天帝又怎么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只是，他想听青莲自己说出来。

“因为，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青莲了。”

他俯身，行乐一礼，“若天帝御下认为青莲早已失格，早已不再适合当天庭的孤辰星君，还请天帝剃下我的仙骨，剥夺我的灵力，让我永永远远地在六道中轮回吧。我不想当什么南斗孤辰星君，也不想当什么瑶池的司礼。我只肖想着，能有一天，再见他一面。”

“你还记得你在人间经历的一切？”

“……记不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