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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伟大的帝王……也许吧。”青莲终于露出深思的表情，“他们推翻了暴君的统治，但是政权更迭中，总是要有牺牲的。他们是杀戮之王，李双宸也是一样的，但是你不同。”

“因为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太平盛世么……”李凌苦笑，“说来也觉得惭愧，我总觉得父皇的光环太盛，而我总是活在他的光环下。也许百姓们，虽然嘴上不说，总会把我和父皇做个比较。皇后娘娘……沈皇后，她说的对。她说乱世展现才华，盛世湮灭才华……”

“别把才华的定义定得如此之窄。他们用无数人的鲜血斩开了一条血路才登基称帝，而你并不用这样。在你的手中，这块土地得到的是长足的发展；而在他们的手中，千秋基业要建立在血腥了杀戮上。唐朝的天下并不完全是太宗皇帝打下的，但是他的名气却远远超过他的父皇。贞观盛年是在他的手中展开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因为生的意义大于死。”

“……我明白了，真是茅塞顿开。”李凌忽然站了起身，走下象征人间天子的九级红阶，站定在青莲面前。眼前的人，天庭的上仙，却和先帝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他越来越觉得熟悉，开始是因为这个人的相貌，而如今方才发现，他的才智和先帝媲美，还有眼里的神采。那是只有在一代君王指点自己的江山，讲述自己的治国之道时候才会流露出的神色，夺目得让人挪不开眼。

也许，就如他说，李双宸和青莲，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两生。

“我相信妖君陛下最终一定能解开心结的。”

青莲微笑着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您和父皇，不相同的只有性格和记忆。即使失去记忆，性格大变，难道不还是同一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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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续章XI·尾声 ...

元关四十一年，连官家的正史都显得不太真实。在这种情况下，稗官野史自然是传得更加离谱。

说是离谱，也不过是后世的看法。但是对于当时的民众来说，这已经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

你问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们亲眼所见了。

谁不知道光兴帝的灵柩出殡的当日，当街拦截的是谁，又是为何目的。

谁不知道这位千古一帝的皇后娘娘，是何等身份。

如此“谁不知道”还有诸多，遑论各种版本的传言。而瓦肆茶馆里的说书人，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把小事说大，把大事更加夸张。再加上先帝在位时，对于那些对自己的统治不会造成不良影响的稗官野史，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一点，四十年来，许多说书人都曾经将其归为他想借由民众的口来回忆曾经的记忆，曾经的那个人。

元关四十一年，五月廿九，文武瑞文神德至明皇帝驾崩。元关四十一年六月十八，光兴帝长子李凌登基称帝，改年号鼎元。光兴帝留给了他一个盛世江山。看上去，至少是看上去，四海升平四方来朝。虽然如此，并不是完全的太平。你看北面的契丹辽国，虽然曾经被收服，但是近些年又有些蠢蠢欲动；还有那西南方向的吐蕃诸部，多年来一直骚扰中原的西南边境。虽然光兴帝曾经多次派兵压制，已经让原本猖獗的少数民族势力安分了许多，但是西南诸部是何等的遥远，帝都时常鞭长莫及。这两三年来外夷时常发动逆袭。就如同骚扰着狮子的蚊蝇，被狮子的吼声吓怕驱赶后却发现狮子并没有追杀他们，于是便越来越有蠢蠢欲动的样子。

还有就是帝都的问题。唐朝的旧都为长安，新都为洛阳。而如今的汴京，不过是赵氏奠定的首都。作为唐朝的帝王，怎么可以总是使用前朝的都城作为京城？然而目前登基之初，还不能贸然迁都。正直破旧立新的时刻，有多少人，不管是蛮夷外族还是乱臣贼子，又或是前朝逆贼，恐怕都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呢。

父皇曾经告诉过自己，为人君帝，什么都可以不行，唯一不能不会的，就是用人和看人。用人唯贤固然没有错，但是越是看上去大贤大德之人，越是看上去刚正不阿之人，可能是危险的人。这些有才能的人，你要小心提防；因为最宝贵的是天才，而最不安分的往往也是他们。贤人如利器，可斩除障碍，也可伤及自己。

这话放在光兴帝身上，的确是不假的。他的军中，从发兵起义开始，到收复东京为止，高级将领中，竟然没有出现过一个叛将。想当年，瓦岗寨的军队中，还出过一个单雄信。虽然他的叛变是有原因的。

而青莲则说，休养生息的意义大过了杀戮和血战。血战枭雄，金戈铁马，指点江山，谈笑沙场……开国元勋固然值得尊敬，然而奠定的意义是发展。周武王也好，光兴帝也罢。他们都不过是个引子。人间的天子存在的意义，不是侵略扩张，当然也不可能是收复失地。他们存在的最初的意义，是带领自己的子民，走向一个崭新的未来。或许这个未来永远都不可能如同桃花源一样，但是这是个理想。理想是星星——虽然也许终其一生也没有达成理想的可能，但是真正伟大的帝王都在按照这个理想来规划自己的国家。

古往今来，一直一直。

元关四十一年六月十八夜，新登基的帝王站在宫墙的观景台上，接受着人民的朝拜和欢呼。

耀眼的烟花腾空而起，在远处。一朵一朵忽然升起，仿若绽放又在下一瞬间枯萎。在人们还没来得及哀叹如同昙花一般的短暂时，无数朵璀璨夺目的烟花忽然在天空绽开。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炸裂声，光艳的花朵映亮了每一个人的眼眸。

宫墙高达十丈，由鲜艳的红漆粉刷而成。如同这宫墙下埋葬的尸骨。到底是用多少人的鲜血，才能让这象征皇家的墙红得如此的鲜艳，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凄绝？

这些人，有的是被强征入兵役，但是更多的，则是心甘情愿地把生命交付给自己倾心崇敬的统治者。愿意为他生，为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