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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小清新聚集的地方，目光触及一间少女系内衣小店，里面的款式都很森系，肖晴忍不住多看两眼，她有日子没有逛街了。网购不好，没有交流，容易自闭。

“不会不好意思吗？”不得不跟随肖晴放慢脚步的吴仪冷不防又慢悠悠开腔。

肖晴并没有走进店里，只是顺着橱窗一步慢作三步走，斟酌薄荷绿还是深海蓝好看。她不喜欢圆点，对碎花绝对免疫，这样看来，在森系里只能挑净色……“是有点。”她心不在焉，也回答得冷冷的。“但也没关系，我脱离老本行有日子了，再说，”肖晴停下脚步，瞬间发起呆来，叹气道，“我也不想的。”

吴仪走多了两步，回头看肖晴：“你是在对什么‘不好意思’？”

“对被师妹抢白，对在师妹面前能医不自医。你不就是在说这个？”肖晴加快了脚步，她还是决定不买了，森系不是她的菜。

“不是。”吴仪笑，“我是说你会不会对在还不熟悉的师妹面前琢磨内衣不好意思。”

“噢……”肖晴皱皱眉，“有点。”

“不错。”吴仪突然又严肃起来。

“这又有什么不错？”

“能医不自医。”

吴仪说完，肖晴不作声了。

小商业街还挺长的。“戈多”在角落。

“所以我说了，我需要堪称陌生但是可以信赖的你在旁边。”肖晴不懂为什么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有点狠狠地。

“但你不能放任你自己。”吴仪是真的又狠又冷，“你知道为什么很多医生最后比他们手里最不听话的病人都更难治愈？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不管治疗手段还是药物都需要经过一定的时间才能产生作用带来疗效，所以他们就放任自己去度过这个时间而没有催逼自己去追逐疗效。即使是器质性的疾病也是这样更何况是看不见疗效数据测量结果的心理治疗。你不需要练习，你要让自己回归受伤之前的真实个性和健康心理，你必须尽快自己去接近和寻找理想疗效……”

“什么叫真实什么叫健康？如果我的真实和健康真的那么好那么重要我怎么会爱上那样一个人还心甘情愿不知不觉听人摆布来者不拒？如果那些所谓真实和健康那么好我那么用心用力去爱的人怎么会对我做那样的事情？我知道，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我自己身上我知道自己让自己遭受了怎样不应该遭受的打击和伤害，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内心深处还是有欲望还是有爱还是不肯相信那又怎么样！我知道，”肖晴点点头，她的脖子有些发抖，“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还是痛苦我已经清醒了我吃了很多药听了很多话我还是痛苦，那又怎么样？”

肖晴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至少比某段不短的时间里的自己了不起——她们都没有高声喊叫，只是说话的语气一句比一句重，气氛凝重像有一颗氢弹刚刚在两人中间爆炸然后不断向周围辐射。

吴仪看住肖晴冷峻苍白的脸，看住那一双内里湿润却没有流泪的眼睛，没有说话。

“你是另一个陌生的出现，可我现在信赖你。”肖晴表情麻木低低地说，“就很不容易了。别逼得我太紧。”

不然，爬坡的手一松，又会滚落到谷底深处。

“哎？你带了女朋友？”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从街角传来。

肖晴看过去，浅色丹宁卷边破洞长裤和亚麻背心，脖子手腕上叮当沉重，赭石色蓬松短发，还算干净的一个女孩子，很主流的非主流。

“好，慢慢来。”吴仪在肖晴旁边低声说，“等你先原谅你自己。”

几乎没有这种可能。

“我不是她女朋友。”肖晴对非主流说。

“但确实是我带来的。”吴仪对非主流补充道。

非主流被氢弹辐射波震得有些傻，讷讷讪笑：“人在里面了，转弯最里面卡座。两人并排坐着。我先走了。”

肖晴顿时释怀——她实在不觉得这个非主流有什么心结需要帮忙。“好像婚姻辅导。”一路往“戈多”深处走，她对吴仪说。

“本来就是婚姻辅导。如果可以领结婚证的话。”吴仪冷冷回应。

肖晴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屡屡失却敏感度被吴仪抢白，于是闭上嘴。

吴仪看她一眼，又冷冷说：“没关系，你‘离开老本行有日子了’，再说，你也不想的。”语调是冷冷的，但是透着一星半点不忍。

肖晴笑笑，自嘲地。

是两个人没有错。

看起来暂时不能进行默契对话的两个人。

因为她们正在就点什么套餐而互相迁就——是的，互相迁就，因为她们都在说：“点你喜欢的这个就好了。”

肖晴很熟悉这样的场景。

她们自己声称喜欢的其实都是她们心里以为对方会喜欢的，所以在商量的时候才作出相应的提议，但当对方说出来的跟预期的不同又立刻觉得自己猜错了对方的心意，于是毫不坚持地要按对方提议行事，而且很怕对方说按自己提议的去做因为并不是真心赞同自己的提议而只是为了取悦对方才那么提议的……没错，很累。但是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对方其实是在为自己着想，两个选择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不错的，要么自己满意，要么自己爱的人满意。

这是一个反默契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