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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仪收起照片，仰倒靠在肖晴的沙发上，不理她。

肖晴也不深究，仍旧精雕细琢地享受云吞面。

“明天去一趟病院吧。”看着肖晴吃好了，吴仪突然开腔。

肖晴吓了一跳：“不去！我又没事！”她反感地看着吴仪，勉力不让心里藉由云吞面产生的幸福感被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医师破坏掉。

吴仪瞟一眼肖晴因为紧张而涨红的脸，不以为然地安慰她：“别紧张，不是要对你怎么样，是请你帮忙！”

“请我……帮忙？”肖晴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然后又疑惑起来，“院里的病人，你个人应该还没有权力找我做外援？”肖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然后，就有些不情愿地看着吴仪，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吴仪默然点点头，叹一口气说：“没错，经历相似，但是没有你坚强，浑身是伤，家人送进来的。从抢救医院直接转过来，针剂药物用了不少，再没有起色，连老师都要放弃她，送去重症隔离了。”

肖晴咬住下唇，不作声。

重症隔离，那是一个人的精神被放弃了，被打入死牢的意思。会有很多药物，护理费昂贵，要是家人出不起，院方会申请补助，但是卫生、饮食乃至人身安全的护理标准会大为降低，别说家人大部分不愿意见，就是想见，也未必见得。

“是老师提出来让你试试的，他说，你鬼门关里走过了一遭，个中滋味，必定比我们这些旁观者更清楚，你去看看，做一下语言辅导，比药物温和得多。”

肖晴不曾回避吴仪凝重的注视，她也一直看着吴仪那双水一样的眼睛，自意识恢复平静以来，肖晴就一直在想，那样澄明清澈的眼波里，怎么会没有一点波澜……既然懂得肖晴的爱情，吴仪，必定也经过一些什么，但是这个陌生人的故事，却没有一点迹象可循。“我不相信，”肖晴说，“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个中滋味，不相信你从来就只是旁观者。”

话音落下之后，凌晨的寂静像原子弹一样炸开。

吴仪像雕像一样，坐在肖晴身边，黑森森的长发垂落胸前，一双眼睛静静地，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事实已经证明，我和老师一样无能为力。”薄薄的两片唇开合，吴仪静静地说。

“说不定，我也无能为力。”肖晴收回眼神，抱住膝盖竖起来托住下巴，看住自己的脚趾头。

“人最难救的，是自己。”吴仪的视线跟随肖晴一道落在她长长的脚趾头上，淡淡笑起来。“其实我也不放心你去。”她忽然说。

“所以才给我做那个意向图片测试。”肖晴猜到了。她也从自己对图片的内心感受中相信，自己好了，至少是好得多了，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让她很想哭。

谢谢你，肖晴，谢谢你这样辛苦地救了自己。

“我的答案，及格吗？”肖晴问吴仪，带着没有很期待答案的微笑。

吴仪看住肖晴的眼睛，一直深深地看进去，“如果那是你内心真正的答案，简直是无与伦比地好了。”然后，她看见了那双仍然带着微寒的眼睛里，泛起温暖的雾气。

“那么，明天我们一起去吧。”

……

人与人之间，最安全的距离，就是不远不近，如非十分信任。

肖晴见到教授，轻轻一握手，绝口不提多久未见，教授甚至不问她最近是否安好，也不夸她的气色，只是慈祥微笑。肖晴也笑笑点头。

关心，无关，尽在不言中。

今天是肖晴来帮忙。

她的名字，叫林漠。

肖晴走进病房的时候，林漠正在拼命挣扎。

吴仪轻轻捏了一下肖晴右肩，病房里坐着的一名女护士站起来，眼神戒备，还透着些许猜疑，不耐，还有，肖晴知道，林漠眼中的护士，还透着一股子凶残。

林漠仰在床上，不能算躺，因为肖晴知道，林漠想要起来，至于起来做什么，伤害自己还是伤害别人，也许林漠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但是，最起码是能够想起来就起来，不要像这样，被捆绑着，动弹不得，不知道别人会做什么，对一切无能为力。

肖晴没有走到林漠身边，站在门口，对护士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然后，不着痕迹地，恢复平淡表情。

护士于是也朝肖晴点点头，在吴仪和教授先后招呼下，离开了病房。

“我不能就这样和她谈。”肖晴对教授说。

林漠听见肖晴的声音，敏捷地扭转头来，睁得铜铃一样大的双眼惊恐地看着肖晴，绝望的“呜呜”声从嘴里迸射，却出不来——他们往林漠嘴里塞了橡皮球。

口水已经把林漠胸前的衣服染上一滩黄渍。这个样子，要是持续下去，林漠的牙齿也会神经麻木。

肖晴不自觉地后仰了一下，吴仪握在她右肩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稍稍加了力道。

“我们可以出去，你自己小心，肖晴。”教授低沉的男中音有一种安慰的力量，他在对肖晴微笑。

肖晴点点头，尝试着和林漠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