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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漠用力闭上眼睛，刚才还无法合上的上下颌，因为牙齿紧紧的咬合而线条紧绷，肩膀抖动着，想要从肖晴的叙说里躲开。

“林漠……”肖晴的眼睛追踪着林漠的表情，但是身体一动也不动，她知道，自己终究不是林漠的那个“她”，无论她多懂此时的林漠，也无论那个“她”离林漠所爱的那个人已经有了多远的距离。“其实，她已经不是‘她’了，不然，她会懂的，你知道，是不是？和你牵手的人，会伤心于你的哭泣，亲吻你的人，会心疼于你的痛苦，眷恋你的人，怎么舍得把你留在她无法触及的时空？林漠，你就不舍得，你就会心疼，你就会伤心，对不对？”肖晴用力伸展着十指，在讲述这些的时候，她不能够也像林漠一样攥紧拳头。

她不再允许自己那样。

“对，我都知道，对……”林漠猛地睁开眼睛，在病床上跪坐起来，长时间的捆绑和仰躺姿势中的挣扎使她损耗了大量体力，趔趄着半身摔倒在床沿。

肖晴看着林漠扶住病床的合金边缘，没有站起来，甚至没有动。她不像那些人，那些人捆绑林漠，其实更多地是怕会受到林漠的伤害，但是肖晴知道，这个时候的林漠，再柔软不过，除了想要体内疼痛的心停止有感觉之外。

“如果只有死能唤回曾经的她，你愿意试一试，因为那时相爱，那么真实，所以此时绝情，你不能相信。你相信，她作为一个普通人，可以为了任何原因离开两个女人的爱情，环境，经济，父母，生活，将来，背叛，都可以，但是曾经的感情，你们一起建立分享的，在你心里还这么深厚，你不相信在她心里就那么一文不值了，是不是？”

林漠在肖晴缓慢的叙说中颤抖着跪坐起来，脸上惨白一片，她深呼吸着，站在地面上，离肖晴更近了：“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她是愤恨地，看着肖晴。

每个人的爱情，都只有和她相爱的那个人懂，她也只要那个人懂。

“既然如此，就不要回答吧……就当听我说话解解闷好了，我的声音总比强壮的护士阿姨好听……对吧？”肖晴顿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用问话的方式来表达。

林漠瞟一眼肖晴，抱膝坐在床上，背对着肖晴。

肖晴这才看真了，林漠的后脑勺，也包着一个血口子，是用什么东西怎么样弄的，她真的猜不出来，只是那么看着，看着，她就说不出话了。

谁不怕痛呢？一个人要忍受不了多大的内心痛苦，才会这样子伤害自己？而那个最爱的人还在笑话她，演戏。这个特技演员，可没有替身，也没有买高危保险，她所想要的，只不过是对爱情回忆的一点点认可而已。

“没有关系的，会度过去的，哪怕是没有任何人帮你。”肖晴终于能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满腮边。

林漠听见了哽咽的劝慰，她扭过头来，斜眼看肖晴，然后，圆圆的眼珠子正视过来，脸色渐渐和缓。“我不是你。”她试探着说。

肖晴在泪水中笑了，“你真聪明。”她用手背将眼泪擦掉，泪水的盐分让脸部肌肤有些干涩紧绷，她再用手指揉揉脸颊，“所以，活下去，活得跟我不一样，跟她离开时候的你不一样，跟现在伤心迷失的你不一样。可以么？”她小心地请求林漠。

因为肖晴知道，放弃自己，有时候是为了坚持另一些东西。

“我，不想跟她离开的时候不一样。”林漠的嘴唇，就在刚才那么短的时间里，咬出了血。

肖晴点点头，至今，林漠也没想过，甚至没有想到过，林漠她自己，也是可以离开的。“那你就带着一样的自己，离开你们的爱情，怎么样呢？”肖晴跟林漠商量。

林漠听了，茫然看着肖晴，她的确没有想到过……

“爱情不会变的，它会等你们回来，就算你们谁都不回来，它也经由你们而存在了，不会消失。但是你，可不可以暂时离开？如果走不开，以后，再回来，再想办法，跟没有了她的却与她有关的爱情共处？”林漠知道肖晴在说什么吗？未必。但是肖晴相信，这是一个能让林漠觉得有希望的、舒服的选择……

林漠眼睛里蓄积的泪水，终于淌下来。她不像肖晴那么容易哭。

“林漠……”肖晴轻声叫眼前的人，不让她走神走得太久。

“就好像，我跟她，约好各自离开家去冒险，比赛谁能走得更远吗？”林漠哭着，问肖晴。

这是一个好问题……肖晴点点头：“或许吧！”她心里，轻轻叹息。

“有人迷路了怎么办？路上有事怎么办？半途死掉了，怎么办？没有一个人回来，怎么办？怎么办呢？”林漠痛哭着，双拳紧攥着。

他们以为她攥着拳头是要打人，其实，她只是想攥住心底细细的坚持。

“活着，才有可能回来。”肖晴没有办法说出更多的句子。

☆、第三十三章 万一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在寂静中，林漠终于有了对环境的自我意识，伸头去看关着的房门，门缝下面，可以看见一双无限贴近的脚的影子。林漠回头看肖晴，肖晴默默点点头。

门外，当然有人。

林漠难过了。任何人，被当成异类防范，都是会难过的。就像当初喜欢女生的时候一样。人们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人和事，总是冠以恶毒的想象，殊不知，这也阻挡了善良，增加了自己的困扰。

其实林漠，从头到尾，她可能伤害的都只是她自己而已。

有人推开门来看了一眼，肖晴只看见当值的护士，教授和吴仪应该各自去忙了。

林漠深深地呼吸，自己摇摇垂着的头。“她不知道。她只会以为，我已经放弃了。”语气里是深深的抱歉，林漠是在对肖晴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