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那都是我们自己人!”
“他们有武器!”
“我没法向穿着我们制服的人开枪!”
叶普盖尼觉得血液的温度正在一点点褪去,他镇静地站在人群后面,等着上校的决断。米申上校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但是他的声音依旧穿透了嘈杂的冷空气让房间里的烦乱停止了下来——
“先生们,不管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与理由,背叛自己曾经的誓言,企图用手里的武器让国家陷入混乱的人,他们只有一个名字:叛国者。”
“可他们都穿着我们的制服,是我们的孩子。”
“他们说是为了人民。”
“在他们身边聚集了不少人民。”
叶普盖尼听到有人小声地嘟囔着。
“他们中很多也都是我培养出的孩子!先生们!”上校吼了一句,同时用力地砸向了桌面,“但是一个军人的理想只有一个,保护自己的人民,而不是为了一些空中楼阁将人民引入危险中。一个国家并不是凭借一群孩子的空想和热情建造出来的!先生们,推倒一个权威是容易的,只要一颗子弹就能做到。但是开启这个先例是危险的,如果我们认可用武力谋求权力是合理的,那么多少野心家、阴谋家会像苍蝇追逐血腥一样蜂拥而至!是的,你们或许觉得这群孩子是抱着高尚的目的拿起武器,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不是在犯下错误!而且这个错误的后果并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房间里陷入了寂静。上校继续用拳头敲击着桌面:请遵守你们的誓言。效忠你们的皇帝、国家与人民,请履行你们的职责,先生们。
有一个少校军衔的教官站了起来,坚定地说道:上校先生,尽管我尊敬你的想法,但是我属于未来的共和国。如果您不愿意让我离开,您可以在这里就对我开枪。
米申上校握紧拳头看着这个年轻人,平静地回答:您去吧,去到您认为您职责所在的地方,去到广场上,我会在那里向您开枪。
那个教官对上校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了。上校环顾了一下房间:你们谁还抱有和这位先生一样的想法,现在可以离开。离开这个房间,我们就不再是伙伴。
又有四五个军官起立,向上校恭敬地行礼,然后离开。他们都是平时叶普盖尼会在课堂上、操场上、舞会上见到的人,他们从叶普盖尼身边走过去,走向茫茫大地和凛冽寒风,没有再回头。
上校看着留在房间里的人,语气依旧不容置疑:先生们,既然你们选择了责任和誓言,让我们去拿起武器吧。
叶普盖尼看着这第二波人经过他的身边,一样的制服,一样坚定的脸庞,大河在拐弯处分流成了两条相似的河流,从此在各自的崇山峻岭里奔腾。
上校是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他看了看站立在门边的叶普盖尼,命令道:热尼亚,让高年级的士官生都去操场上集合,战争开始了。
叶普盖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上校又叫了他一声:热尼亚,你可以有选择。
叶普盖尼没有回头,他捏住了自己手腕上的十字架,声音不高但是非常肯定地回答:上校,我选择我的责任。
叶普盖尼一步步向前快速走去,远方是他无法想象的鲜血与死亡,一些熟悉的名字、身影与面庞在死亡意象的中央盘旋。他在大脑中努力拉下了一道闸门,将这些可怕的想法堵了回去。
士官生们在操场上排成了沉默的方阵,寒风卷起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上校骑在马上对这个方阵大声说道:先生们,在此刻,我把你们每一个人当作一个合格的军人。你们可以选择自己所忠于的理想。想去广场上的,你们可以提前离开。留下的,一会儿都会是你们的敌人。像一个成熟的男人那样,做出你们的选择吧。
说完上校抬了抬手,学校的大门打开了,通往广场的路上,白雪茫茫,淌着那一滩暗红的血迹。人群开始沉默地分流,有一些士官生整齐地排成队向门外走去,踩过那一滩血迹,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个红色的脚印。当分流结束,大门关上。隔着漫天的风雪,门外的人们转过身向门内曾经的伙伴们行了一个礼,门内的人也同样回了一个敬礼。这个国家最优秀的一拨年轻人在一扇门的两边,站在各自的理想与信仰上,分道扬镳。
等到红色的脚印越走越远,上校调转马头,冷静地下达了命令:牵出马匹,拿起武器,去元老院广场。
叶普盖尼随一队人马被派遣守卫行政院,叛乱者们企图攻击那里逼迫皇帝承认他们的宪法和要求,听说盛怒之下的皇帝要求调集大炮到广场上来。
接应他们的军官是库里克,这让叶普盖尼略微有点吃惊。这位叶普盖尼的老朋友显得非常平静,他沉默地擦拭枪支、上膛子弹,和叶普盖尼的紧张不同,库里克宁静地像是湖面一般,这场时代的风暴并没有吹动他的灵魂。出发前往广场的时候,库里克叫过来一个一直做文书工作的小孩,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给了他一些钱,叶普盖尼隐约听到了爱莲娜帕夫诺娃的名字。库里克转头向叶普盖尼解释道:我答应过这位小姐,无论沙夏出了什么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她。叶普盖尼握紧手里的枪,他脑海中的那道闸门正在被可怖的预感冲击着,他有点犹豫地说道:伊留什卡,如果沙夏在对面……
库里克平静地把枪背到肩上:如果我和沙夏一样无力地站在对面,我又怎么保护他。
叶普盖尼还没能琢磨清楚库里克的意思,他们就被集合着前往广场。他和库里克并肩跑着,隔着厚厚的军服,叶普盖尼依旧感到了肩膀上的长枪传来冰冷的寒意。
元老院广场上,叛乱者和皇帝的军队发生了多次战斗,人民围到了广场旁边,要求叛乱者坚持,并向皇帝的军队投掷石头和木棍。起义到了最后成为一场被围观的悲哀戏剧,人民看着自己的青年用血肉之躯向王权的大理石宝座撞过去,他们被注视着,只能以死亡演出。
血腥味在彼得大帝的青铜像下升腾,寒风中弥漫着生铁和硫磺的气味。
行政院前的雪地上,守卫皇室的军队排成了一个方阵,叶普盖尼自愿地站到了队伍的第一排,他发现库里克也站在他的不远处,在周围的雪地上流淌着鲜血与尸体,分不清哪些是叛乱者,哪些是皇帝的军队。
在硝烟与风雪中,有一队叛乱者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过来。他们同时端起了枪。
这两派对峙的年轻人拿着相似的武器,他们看到了如此相似的敌人,穿着一样的制服,有着同样青春坚定的面庞,他们站在雪地上用枪指着对方,就像是彼此的影子一般。谁也没有先动手。
叶普盖尼听到了坚硬的钢铁压过雪地的声音,他知道那是皇帝的大炮正在缓缓开过来。隔着升腾的雪花,叶普盖尼看到了阿伯特,浪漫的诗人同样站在叛乱者队伍的前列,沉默地握着手中的武器。然后叶普盖尼看到了阿列克谢,毫无疑问,他站在队伍的最前端,深色的制服上已经有了红色的血迹。他们四目相接。一瞬间,叶普盖尼甚至觉得看到了自己在阿列克谢灰绿色眼睛里的倒影,眼神坚定,脸色惨白,面无表情。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zwmi.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