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不留情面,至少听完吧……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什么都可以,有兴趣吗?”
“没兴趣。”
“……”
卢法斯,十五岁,寡头大亨的继承人,生平第一次被拒绝得如此彻底。他苦笑着摇摇头,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克劳德身上,反正教堂里也不怎么冷。“没关系,我等着,等你想好了再来告诉我。”
卢法斯无声无息地摸出手枪,对准了毫无防备的男孩。手枪的枪管里还留着一发子弹,最初上膛再将弹匣填满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事情停留在他雇佣五台人来暗杀私生子就足够了,飞扬跋扈的大少爷无法容忍争夺家产的私生子是个不错的理由,哪怕克劳德不是巴利诺的孩子,总是有威胁性的。只要他是威胁,对卢法斯而言便足够了。
一个秘密总需要另一个来掩盖。
他从一开始就不讨厌这个孩子,或者说是无视了,兄弟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不少,只是克劳德出现得恰到好处,能让他从塔克斯的监视下遮掩自己的秘密。
深深叹了口气,卢法斯垂下枪管。
这下他确定自己是再也做不到了。
第十章
离别于圣诞节清晨到来。
他们移掉了她的维生设备,让她平静地陷在松软的床铺里,单薄得撑不起被子。胸膛微弱地起伏着,一上一下,再一上一下。缓慢但稳定的节奏带来一种虚无缥缈的错觉,仿佛她只是浅浅地小憩一会儿,醒来后会如往常般织着毛衣哼着歌,苦难不会将她打倒,疼痛之后还是微笑。
这个过程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也不会有太多的痛苦,就像一场精疲力竭后的梦,安宁且满足。
安吉尔坐在她身边念着一封信,断断续续,隔着窗户时不时往这边看。
克劳德摇头。
额头重新贴在捂暖了的玻璃上,鼻息再度留下一层白色的薄雾。他好像发了会呆,什么都没想,身体一秒也不肯错过地注视着胡妮丝,灵魂却漂浮在天花板上冷漠地看着一切。
他很难过。心脏被拧紧,血液艰涩地流淌,喘不上气,不过呼吸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但好像又没有那么难过。他不是小孩子,他能理解并接受死亡,尽管有点难,可不是第一次了,他早已学会忍受。而且这一次好上太多,她不再孤零零的,有人陪伴她,让她在最后一段时间里不那么害怕。
他只是……只是无法克制地希望时间过得慢点,再慢一点。即使漫长的等待只留下痛苦,然而痛苦也是幸福的,彻底失去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幸福的,只要没到最后一刻他就能卑微地从中汲取力量。他放肆地、贪婪地描绘着女人的轮廓,要将她深深地刻进心里,仿佛直到多年以后也能凭着回忆活下去。
所有人在母亲面前都是孩子,不是吗?哪怕她做得不够好,没能保护他——从洛克哈特先生的拳头下、从村民的流言蜚语里、从没有父亲的阴影中。她明明应该是唯一一个会保护他的人,是他所能依靠的一切。
记忆里胡妮丝总是在道歉,不道歉就没办法活下去。有时候是克劳德惹了事,有时候是克劳德被找了麻烦,然后她按着他挨家挨户给那群混小子弯腰。年幼时克劳德总会觉得委屈,因为不公平,更因为妈妈从不站在他那边;他不明白,但是他早已学会不去争辩,幻想着长大后将他们都揍得跪着舔鞋。
然后某一天,他忽然就都明白了。
“先生……”胡妮丝吐出虚弱的气音,她向着声源的方向微微偏头,“外面……在下雪吗……”监控是开着的,房间是安静的,她的声音清清楚楚扎在男孩心尖上。
“有一点,但不大。”犹豫了一下,不明所以的安吉尔还是说了实话。
“这样啊……”胡妮丝又沉默了。
“你应该过去。”卢法斯忽然出声。他从一直倚靠的墙壁弹了起来,松开抱胸的双手,倒影出现在男孩身后,“我知道你想过去。”
“闭嘴。”
“我母亲死前也在问外面有没有下雨。”卢法斯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说着,他的心情非常不好,“她只是想出去看看。她想知道那个男人回来没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我告诉她雨下得很大,路封了,也许那能让她忘记自己被抛弃了。”他忽然抓起男孩冰凉的手,想要把他往房间里拖,却遭到了出乎意料的顽强抵抗,“她想见你!认不出来又怎么样,进去看一下你会死吗?万一认出来了呢?”
“放开!”克劳德几乎在尖叫。惊慌令他浑身颤抖,忘记了所有的战斗技巧,比如缠上卢法斯的手臂绞断它,或者踹他老二让他老老实实跪下。他只是压低身子,将力气集中在摩擦地面的脚上,如果可以他几乎就要像个小孩一样耍赖地躺倒——不过那只会更快地被拖走。“别管我!干你的护士小姐去!”他口不择言,根本没意识自己说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粗鲁用词让卢法斯眯起眼,他压了压嘴角,最终没说什么,拖着克劳德就往房门走。靴子在光滑的地板上拖曳出刺耳的尖叫。然后剧痛之下卢法斯松开手,恶狠狠地瞪着咬了他就跑的臭小鬼。
惊恐的眼神却令卢法斯心头一颤。
克劳德在扣下扳机的时候都没害怕,现在却颤抖着,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他就像在看一只吃人的怪物。这令卢法斯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你听我说。”他走一步克劳德就退一步,于是他停下脚步,“我明白你的心情,真的明白,我也失去过母亲。但是现在不进去,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别让自己留下遗憾好吗?不是为了任何人,至少为了你自己这么做。”
“没必要。”克劳德冰冷地说,没有直视卢法斯,但是视线触及胡妮丝后又马上移向另外一侧,“我不需要。”他就像平常一样冷漠,可是卢法斯轻易察觉了这之下的脆弱,不是因为他敏感,而是因为他曾经如此。
压抑的怒火在卢法斯胸中膨胀,他本应该更同情更温柔更像个好哥哥,但是他做不到,他就是无法遏制地生气。愤怒来自现在,也来自无能为力的过去。他诅咒倔得要死的男孩,更诅咒把他变成这样的现实。为什么克劳德不能表现得更像个孩子一点?为什么……不能对自己稍微好点?卢法斯异常暴躁,“你需要!你看她的眼神就是想冲进去抱住她,哭着求她不要死!”
“哦,所以?”克劳德毫无波动地反诘。
“所以?”卢法斯不可置信地看着男孩,“你想看她,她想看你,还有什么问题?”他知道克劳德很痛苦,只要没瞎就能看出来。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克劳德会这么抗拒,明明像在尖叫着求救,却把救赎的机会推得远远的。
“没有。”没有否认卢法斯的话,却也没有没有任何改变,男孩极好地将一切情绪压抑,“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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