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饭厅落座后, 赵渭没有立刻进食,也没有急着谈去循化的事。
他紧握凤醉秋的右手仔细端详,神色专注。
凤醉秋被看得心发慌:“看、看什么看?!没见过刀痕茧么?”
“见是见过, 但没见过你这么严重的。”赵渭并未抬眼, 说话间眉头微蹙, 若有所思。
掌中经年累月留下的刀痕茧, 是凤醉秋身为卸甲将领的英勇印记。
是她在铁血烽烟中成长至强大的证明。
却也是她身上为数不多的丑陋瑕疵。
爱美之心人皆有。
谁不希望自己在喜欢的人眼里完美无缺?
在赵渭长时间的端详下,凤醉秋愈发窘迫,还有点点难堪的急躁。
她数度想抽回手藏起来。
可每次稍一使力, 赵渭便遇强则强地加重钳制。
凤醉秋狠不下心与他动真格,微微着恼:“你到底在看什么?!”又在想什么?
“我五妹妹自幼习长刀, 差不多也是这样,但没你这么厉害。”
赵渭终于抬眸觑向她,跃跃欲试。
“其实我很多年前就想试试,看能不能用矬子把这玩意儿推平整。你觉得这主意如何?”
不是嫌弃,不是厌恶,也不是恐惧。
只是像极了人嫌狗憎的调皮小子, 满脸写着“我想搞事”。
凤醉秋愣怔稍顷后, 好气又好笑地拍他一下。
绷紧的心弦逐渐柔软,乃至松弛。
说实话, 面对赵渭,她很不愿掌心这处瑕疵得到任何过度的关切。
无论是赞美安慰, 还是唏嘘心疼,她都不需要, 也不想要。
最好就是这样。
平淡待之,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就此轻轻揭过。
她咬了咬唇角, 含笑嗔瞪:“我觉得,你这主意是找揍。当我是块木料吗?用矬子推平了,要不要再拿刨刀抛光?”
赵渭摇头:“抛光用刨刀?啧,你这是没见过世面。我后院的小工坊里有一套连杆……唔?!”
凤醉秋抓了块豆粉松糕塞进他嘴里。
他洋洋得意介绍自己智慧成果的话全被堵死了。
*****
等到吃完了饭,赵渭才认真谈及去循化的事。
关于出行的安防事宜,凤醉秋早就觉得以往的旧规矩有问题。
但这事之前是由都督赵萦做主,她就一直没好僭越多嘴。
“每次都大费周章,虽是为了确保你们的安全,却也将你们竖成了活靶子。”
如今此事由凤醉秋全权接手,她终于畅所欲言。
“你想啊,布政司、军府皆提前应声而动。两边从上到下,知道你们出行路线、时间和目的地的人得有多少?”
之前每次都是提前多日排查各处,再大军开路。
虽足够谨慎,却也给了刺客提前准备的时间。
赵渭认真听着,倒了一杯蜜果饮递给她:“你接着说。”
凤醉秋接过,浅啜润了喉,接着道:“其实你们多数时候都在赫山,寻常人根本就认不出的。若是低调出行,到地再通知当地城镇巡防卫加强保护,歹人便无法提前做周密准备。如此,就算他们突然偷袭,也不足为惧。”
应付偷袭,凤醉秋可太拿手了。
“此次去循化,就可以这么办。”
她倒也不是莽撞提议,而是仔细推敲过具体情况的。
“循化少有外来人,不像利城那样客似云来。安全无虞,连乔装都没太大必要。”
赵渭认真思索了她的这个建议后,提出了一点担忧。
“此次是要与当地各方协商办学细节,预计会在循化城逗留十天,大概得住客栈。你有绝对把握吗?”
循化的城池规模在利州只算中等,又不在交通枢纽上,因此并未设置官驿。
若是借住当地官员或地方豪绅的家,难免有诸多麻烦。
那地方只是少有外来客,却绝不是没有。
而客栈正好又是聚集外来人员的地方,龙蛇混杂。
若只是赵渭自己前去,他倒不会太过瞻前顾后。
可此行还有陈至轩和郁绘。
这两人手无缚鸡之力,倘若真有意外,别说自保了,逃命都成问题。
“要不要考虑住我家?”
凤醉秋随口提议后,眨着眼睛算了算人数。
“我家在循化有宅子,三进院,住得下。”
那宅子平常都空着,就管事的福大娘一家在照看。
她祖母如今长居青梧寨,不爱下山。
就她哥哥凤凛冬偶尔会去小住。
这次要去循化办事的只有赵渭、陈至轩和郁绘。
凤醉秋准备带叶知川、潘英,再加六名武卒随护。
她家那宅子容纳十二个人绰绰有余。
赵渭有些惊讶:“你家不是在青梧寨?怎么在循化也有宅子?还是三进院,够阔气的。”
“我和我哥小时候在循化住过好些年。原本只是一个小四合院。”
提起这事凤醉秋就来气,眼神凶巴巴地剜他。
“如今那三进大宅,是昭宁陛下委托都督代办,用来换走我家硝石矿的条件之一。”
赵渭好生无辜:“你说这话时,为什么要恶狠狠瞪我?”
“因为我突然想起,你姓赵。是夺我家产的……”
她强行咽下“王八蛋”三字,改了个较为客气的说法。
“坏东西之一。”
坏东西赵渭:“你家硝石矿又没归我。凭什么我也要跟着昭宁陛下挨骂?”
凤醉秋睨他:“现在归云城所有的硝石矿,都供给你在用。”
赵渭不服:“又不是被我吃掉喝掉了。北境戍边军有装备火//炮,你也用过。”
“用过怎么了?”
赵渭哼笑:“这么算的话,其实你家的硝石矿,你也有份消耗。讲道理,你得把自己也骂一骂才公平。”
凤醉秋是个不擅长和人打嘴仗的。
她忿忿磨牙:“没道理讲。姓赵的夺我家产,这场子我必须找回来!”
说着,她突然倾身在赵渭唇上一啄。
然后站起来就跑:“行了行了,这笔恩怨从此两清,再不提了!”
赵渭愣愣坐在原位,以指腹摩挲着唇,面红耳赤地陷入了沉思——
往后若是成亲了,绝不能让凤醉秋掌管家中财权。
她个败家姑娘,怎么算的帐?
什么就恩怨两清了?
一座硝石矿,只值这么个蜻蜓点水?!
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嘁,还是蜜果饮味儿的蜻蜓点水。
一点都不惊喜。
*****
三天后,众人启程前往循化。
赵渭、陈至轩、郁绘各自着常服做寻常富家子打扮。
凤醉秋、叶知川、潘英也穿普通武袍。
六名近卫武卒更是扮做车夫或随从。
得知这次没有官军沿路开道,到了循化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有重兵保护,郁绘难免有些紧张。
她以手指绞紧衣袖:“若真有刺客,人数还很多,怎么办?”
真不怪郁绘胆小。
这些年,仁智院的人多次在赫山之外遭遇刺杀。
虽每次都未遂,但真给她心中留下阴影了。
“放心,我家那宅子,离循化沐家所建的忠烈祠很近。”
凤醉秋坐到她身旁,轻拍她的手背安抚。
“沐家有队府兵常年守卫忠烈祠,日夜都在。若刺客当真人数众多,沐家府兵反应绝对比城镇巡防卫还快。”
郁绘是原州人,对利州的掌故并不了解。
所以她很难理解凤醉秋话里话外对“循化沐家”的那种绝对信任。
她惴惴发问:“沐家府兵,当真这么厉害的吗?”
凤醉秋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合适,于是向赵渭投去求助的一瞥。
赵渭看懂她的眼神,大大方方对郁绘和陈至轩解释:“前任利州都督,便是从前的沐家家主、如今的恭远侯,沐武岱。”
循化沐家曾是利州的实际霸主。
过往数百年里,中原朝廷对利州重视不足,一直是沐家在组织利州人抵御金凤雪山另一边的红发鬼国。
可以说,沐家是利州人心中的守护者。
复国之战时,沐武岱向朝廷上交军政大权,武德帝派皇女赵萦接任利州都督一职。
之后沐武岱便携沐家最主要的那一脉迁居进京,得封恭远侯。
从那以后,沐家在利州全境的影响力自然式微。
但在循化依旧树大根深。
无论哪路刺客,只要脑子没坏,都不会轻易在循化闹出大动静。
因为但凡惊动沐家府兵,他们就会死得很难看。
*****
赫山离循化城并不远。
早上启程,赶在日落之前就进了凤家的宅子。
管事福大娘从前是凤醉秋祖母跟前的人,办事妥帖又麻利。
自家二姑娘突然带了十几个客人登门,福大娘也不多嘴乱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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