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争,几人算尽开端,却有几人,料得结局?
相重廊劲装玄衣,隐在黑暗中,看那十数道黑影向关押三当家的地方潜去,静静调息。战火现是挑起来了,但狄修还交代的,战局一起,江不明必至,若让他冷眼旁观,金蝉怕还未脱先死在壳内。所以无论如何,拖他进局。最好,死在局中。当然这后面就由狄修亲自来接手了。兄弟相残,大抵如此。不由低笑,只是比之朝堂,还差了点。所谓没落将门。
相重廊抿了抿唇,反手卸下背后长弓。远处骚乱已起,那些人劫了三当家,正往这边驰来。果然青楼也下狠心了,好快的身手。只是,不逢其时。看看距离差不多了,相重廊转身,夹起根羽箭,架在弓上,抬臂对准了西城墙。若所料不错,那里此时应已被掩杀出一个缺口,只等人被劫出。
他深吸一口气,拉弦。弓木绷出细微的音响,相重廊闭起眼,嘈杂声涌入耳中,战场杀声,巡兵叫嚷声,飞器击落声,杂沓脚步声等等一一被滤去,只剩那些人衣带破空声无比清晰印在脑中,勾描出一个距离。
弦满。相重廊猛睁眼,他已看见那城墙上微弱火光下垂吊好的长索,瞳孔微缩。都无用了。
呼、吸,呼、吸。一行人攀上绳索刹那,箭锐啸而出。
而相重廊手下不停,眨眼之间,上箭、放弦,上箭、放弦,上箭、放弦,上箭、放弦,五箭连珠,一箭强甚一箭,直逼目标而去。
那些人显没料到竟有如此高手,且正挑他们这么一个上不上下不下的时候发难,偏生三当家又被独门手法封了穴,只能如常人行动躲都躲不开。连击飞三箭后,第四箭还是贯穿了三当家的胸口,一箭穿心。第五箭劈尾而至,钉进墙中。
后面追兵看到这幕,当即欢呼开。那些人滞了一滞,抬眼见城墙上两侧兵士已合围过来,抢下尸首赶在缺口封死前逃了出去。这时孙副将亦闻讯赶至,见得城墙上淋漓血迹,一声“痛快”吼了出来,尾音未落,一剑封喉。孙副将不可置信的捂上自己的颈,众目睽睽下,缓缓倒了下去。
全场霎静。
岑泗尘与翡溟相对而立,中间横陈着三当家的尸体。此行不但人没救回来,青楼又折了四个好手进去,加上上一次的,可谓损折甚巨。但事儿是她青楼挑起来的,白鲨为配合还提前开了战局。这账算不清,只是算不清也要算,心照不宣的是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于是彼此一如诸事未起,即使牺牲品就摆在眼前。
翡溟道:“江不明已至,岑舵主可要一见?”
岑泗尘低头看着三弟死不瞑目的眼,道:“如今他不出面这仗也打得名正言顺,没必要了。况且,”岑泗尘对上翡溟的眼,“我便见他,他也不会出面,不是么?”
翡溟勾勾唇角,三当家殒命实出她意外,没想狄修手下还有这等硬茬,不过损失虽大,也剩她工夫再去摆江不明一道了。忽视掉岑泗尘话中刺,接道:“江不明身边有名男子,是停杯传人。”她注意到岑泗尘一瞬讶色,淡淡道,“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
“狄修这么玩,江不明怕是要接手城防,少不了麻烦。”
岑泗尘皱皱眉,停了一刻道:“孙副将死了,是对咱们有利,江不明接手城防,和狄修继续斗,还是对咱们有利。有程远在,江不明也就那样了。战局现当有新进展,容我先行一步。”言罢拱拱手,带人抬着尸体离开了。
翡溟看着他背影微笑,若她说那停杯传人将刀音‘十八电’去了十七,恐怕看到的就非这般神色了。当时她派去跟踪的杀手可是到现在还对那刀法念念不忘。这一局,小胜。
天光初露,水战便已打响。自昨日江面封锁后,平日繁忙的钤丘码头就冷清下来,今日更是如此,连带着城中生气也减了不少。确切的说,钤丘还算不得城,因为三年前钤丘之盟签订后,此处所有城防被拆得一干二净,连城墙都没剩下,更像是一个聚居地。
还未至钤丘,江不明便自沐霜锋怀中醒了过来,眺向远处江面,哑声道:“开战了。”战场所特有的血锈气弥散在空中,因地处下游,偶尔还能看见江上漂下的船件残骸。
沐霜锋挑挑眉,将入夜时披在江不明身上的雪貂裘又裹紧了紧,“再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江不明轻摇头,昨夜若不是伤太重,他压根睡不着,低头看了眼裘衣,淡淡道:“阁晓的?”
沐霜锋语中带笑:“我穷,嗯,你也穷。”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不久即至钤丘,煌煌白日下,家家门窗紧闭,街上行人稀落。战场杀声迢递来,肆意摧折着此处寂静。江不明神清色淡,安静的甚有些骇人。沐霜锋也不说什么。按阁晓给的地址拐到一所三层客栈前,翻身下马。江不明解下裘衣递给他,纯白毛色滑过指骨,沐霜锋便是一刻失神。江不明亦下得马来,又是一瞬眩晕,被沐霜锋搂在怀里,后心度进一股暖流,“等会儿吃药。”沐霜锋吻了吻他耳廓,松开手,跟在他身后进了客栈。
到得房间,江不明先打开窗,冷风扑面,涂江战况皆入眼,未及细看,沐霜锋已从背后环住他腰,拉上了窗:“先坐下。”江不明闭闭眼,依言坐到桌旁。沐霜锋站在他身后,手从他腋下穿过,俯身去解他衣带。江不明沉默的坐着,沐霜锋也沉默着继续。褪下衣衫,惨白绷带层层缠绕,沐霜锋手顿了顿,又去解绷带。
换药换了好几次,断胳膊断腿脑壳开花他都见过没什么的,他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每次还是……难受。他小时大人们说的,伤疤是男人的荣耀,他到现在也这么认定的。但落在不明身上,他妈的就是难受。
收拾完伤口重缠上绷带,沐霜锋五指划过他肌肤,被江不明手扣住。十指交握,一样的稳定干燥。“也就过去了。”江不明语声淡然,都是极能忍疼的人。松了手,便要去系衣带。沐霜锋扶住他腰,一把将他拉起来,转到他身前,不由分说就吻了上去。江不明看着他的眼,由他越吻越深,被抵着步步后退。恰此时梁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落在屋中。沐霜锋猛然惊醒,一下退开,替他拉上了衣服,低声道:“我……”
“你太累了。”江不明一手抚着他的颊,让他目光直视自己的眼,苍白唇色上度开抹水润嫣红。沐霜锋闭眼、沉息、笑笑,一转身,正见那位梁上仁兄,站在原地垂眼静立,绣金领口上一个九宫格的标徽。
那仁兄神色淡然,抱拳略躬身道:“在下冒昧入内,有失礼数,只是有所不便,还望见谅。关于战况详情,还请江公子、沐公子入座听在下呈汇。”
江不明还礼:“有劳,同坐。”沐霜锋摆摆手,到一旁推开窗独站去了。
待把诸般情况说完,江不明沉吟道:“三当家和孙副将死于同一人手下,而后相重廊失踪?”
那人点点头:“斩字旅军心已乱,在下刚才也说了,现守的很艰难,但为护那一面旗帜。断桥坞那边,经诸长老同意,狄修已携殷扣动身,预计明早便到。”
江不明转头看向窗外,血色江河。狄修他为逼己入局,连条件都创设好,玩得真开心。“何时可渡江?”
“江公子且候于此间,今夜时机一到,自有人来接二位。”那人至此起身,一抱拳,“若无事,在下告退。但有需要,找掌柜的便可。”
江不明亦起身抱拳:“兄台请走。”
那人一纵身,复从梁上遁踪。沐霜锋笑笑:“阁晓那家伙御下还真有一套。”
江不明沉默,视线再次转向窗外:“你猜,狄修他想干什么?”
沐霜锋还是笑,带了些寒意:“混淆视听,不就他妈想逃。”走过来拿起桌上酒壶,灌了一口,“一开始他就算计你,你命大,逃出来了。然后翡溟又算计你,把你逼到这儿来。岑泗尘是想拿你当大旗没当成。丫的接着狄修把孙副将洗了要框你进去当挡箭牌。一个个有够没够,奶奶的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又一口把酒灌完,重重放在桌上。
江不明垂眸,微微笑:“其实都没得选,各行其道。天地不仁,笑也就笑这个。”按了按他的肩,走到窗边,“不知斩字旅能不能撑到今晚。这种地形,完全是凭人命在耗。”语气黯淡下来,身后却没了动静,不由转头,沐霜锋一手撑桌,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青筋跳个不停。
“霜锋!”江不明两步抢上,还未动作,沐霜锋已一把扣住他手腕,压着嗓子道,“我没事……想起些不该想的……一会儿就好……”
江不明挑挑眉,小解腕手当即挣开他控制,一把将他按坐在了凳子上,“强撑。”这一下晕了晕,伤口又开始抽着疼。
沐霜锋白他一眼,“你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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