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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十】入局

“弓弩手准备！放箭——”矢如急蝗，向火光密集处倾泻而下。

三轮过后，敌军便已逼至近前。填壕车当先，其后云梯耸立，搭车①顶竿寒光缭眼，木轮隆隆，杀声震天，再后行女墙上敌军弓弩手回射，流矢乱飞，不时有人中箭倒地，更多的是将箭杆折断，继续战斗。很快登城器械就搭上了墙，几架蹑头飞梯②被掀翻，攀附其上的士兵惨嚎着摔了下去，没入阵中不见，摇曳火光下更显惨烈，而更多的士兵爬上了墙。

“檑木礌石准备！放——”其上狼牙如利齿，碾压着坠下城头，敌军惨叫连连，血肉横飞，有的连声都不吭就丧了命。

江不明站在城楼上，目瞬也不瞬看着战场，看着贴在眼前的死亡与毁灭，仍是那神清色淡的模样。但只有沐霜锋看得见，这神清色淡之下，铺天盖地的哀恸。只是，当为之事，必力为之。

沐霜锋紧握着他的手，登上城楼后，旧忆如梦魇缠他不放，就靠这手心温暖，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倒，绝不能倒。眼前的男子担负已经太多，他是要护着他的，护着他，最好，护一辈子。

战争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却在此时，火光突然从城南升了起来。

跟在江不明身旁的樊宿脸色很僵：“将军，粮仓起火了！”

江不明闻言疾步走向城楼另一侧，火光入眼，当即下令：“你立马率队去扑救。”语声之静，极能安稳人心。

樊宿领命而去，还未下得城墙，狄修的声音便从东南传来：“江不明，或者应该叫你，哥，我送你这大礼可好？浇的油是特制的，不用费心去救，蛟龙军也是我叫来的。下游已经封锁，这断桥坞我拆定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哥，我可等着看你带斩字旅大展神威，莫负了爹和二叔对你的期望。我就在角墟等你，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沐霜锋掌已贴上江不明后心，江不明提气放声道：“斩字旅守的是军魂，断桥坞护的是百姓。礼我收下了，众兄弟肝胆所向，江某舍命，不劳贤弟费心，慢走不送。”两句说完，一口血就咳了出来，几欲昏厥，沐霜锋一把抱住他，就闻他口中喃喃，“够绝，我该想到的。”

轻擦去他唇边血迹，又喂他吃下药，交给一旁士兵，沐霜锋眼中寒光凛冽，冷冷道：“我去提你那贤弟首级回来。”江不明勉强靠着兵士站立，根本没有说话的力气，看他一提身就要跃下城墙，正当时，

锐啸声瞬息而来。

沐霜锋一剔眉硬生生从空中折身，一刀扬出、压腕、倒跃回劈、旋身抬鞘，再一手疾出，夹住了一只箭。

箭镞剧毒莹绿，离江不明咽喉只一寸。

这时另四支箭才叮当落地。

迅雷不及掩耳。江不明就又从鬼门关饶了一圈。

沐霜锋盯着箭镞一刻，猛握拳，箭杆“啪”的一声，在他手中折断，“相重廊，很好。”

“报——将军！第三队的兄弟们快守不住了，请求支援。”传信的士兵气喘吁吁，一抬眼，才发现他们的将军已虚弱的连站立都成问题，顿时呆了。

沐霜锋心中冷笑，狄修这招真他妈有效，看士气降得多快。扶江不明靠着女墙坐下，江不明握了握他的手，沐霜锋拍拍他肩起身，对周围士兵道：“看好你们将军，看不住了就放信号，我去去就回。”那些士兵早被他刚才挡箭那幕镇住，轰然答应。沐霜锋又看了江不明一眼，飞身一跃，踪影不见，只剩传信的士兵原地茫然道：“那是谁啊？”

岑泗尘在阵后看着前方战情，微微笑道：“狄修这小子，果然够手段。”

苍程远立在一旁，亦道：“是啊，我还以为他使诈。”

城墙上那个缺口越打越大，已经上去了十几人，别的地方也开始岌岌可危。形势似乎越来越对白鲨有利时，突然出现了变化，不知从哪儿杀出来一个白衣人，两三下解决了缺口上的敌兵，赢得一阵欢呼，又几个纵身上了城楼顶，一声长啸跃下，踏上一辆搭车长竿，长竿立断，再起跃上临近云梯，一下云梯又断，其上士兵纷纷摔下，而弓弩手根本射不中他，被他抓住几箭反手甩回反而丧命。斩字旅一下士气高涨，欢呼震天。

“那谁？！”苍程远剑眉一轩，“好厉害的身手。”

岑泗尘皱眉看向翡溟，一直在旁沉默的翡溟启唇道：“停杯传人，沐霜锋。”

岑泗尘凝神细看，眉头更紧：“连刀光都看不见。”

“就在他袖间，只是太快了。”翡溟扣着下巴，“所以看起来像他踏断的木柱，那样太费力气，不可能这么轻巧。”

“我去会会他。”苍程远一礼退开，独骑绝尘而去。

告急的几个地方处理完，沐霜锋正准备返身回城上时，突闻敌军中一人喝道：“霜锋小儿莫走，且吃我一箭！”

沐霜锋此时旧力已竭新力未生，那一箭挟风雷之势，正冲他腰眼而来，刁钻无比。沐霜锋一剔眉，沉气拧身。众人只见那雷霆一箭带着他，“砰”一声钉在了城墙上。

战场喧嚣，为之一静。

“苍老儿，知道是你。谢你搭梯子，省了老子力气，老子我要睡觉，你自己一个慢慢玩儿吧啊。”沐霜锋一手撑箭杆，停杯就夹在箭和他腰之间，略一荡，足点箭杆，轻飘飘跃回了城墙上。

白衣煞人眼，云动谢长空。

抛□后震天欢呼，沐霜锋直冲城楼而去。江不明仍靠在原地，沐霜锋蹲□，揽过他的肩温声道：“怎么样？”

江不明握住他的手，微笑着摇头：“刚才那一静是怎么回事？”声音极低，好在沐霜锋耳力过人，笑了笑道：“苍程远射我一箭，挺会挑时机，不过肯定没老子厉害，要不停杯岂不成浪得虚名了？就是手疼。这一趟也就落了点擦伤，不用担心我。”

说的轻巧。江不明看了他一刻：“怎么穿上白衣了？”

沐霜锋还是笑：“不是立威么？临时找的，乍眼。”贴到他耳廓上低声道，“没你穿白衣好看，回去可要穿给我看。”不顾周围士兵都看着，在他颊上亲了一下。

这时一个传令兵跑了过来：“将军，敌军撤兵了！”

江不明笑了笑对沐霜锋道：“我实在没力气，看你。”